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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武侠修真 -> 且试天下-> <47 梅艳香冷> <47 梅艳香冷>
- 且试天下无弹窗 “仁已十八年十一月十五日白王破帝都紧逼宫门幸息王援军救至白王败而刎。帝都解危帝感息王之仁贤乃留诏禅位不知踪也。然息王谦功避位曰:必扫天下迎帝归!”
长达九天的惨烈决战数万逝去的生命血雪相淹的帝都城……以及那许许多多藏在阴暗之中的曲折隐晦的故事在史家的笔下却只是这么短短的一段话便了结了。
“王常宥自刎了。”
栖龙宫前兰息立在高高的丹阶上放目而视整个帝都都在脚下。
“死前曰:尽忠于王然负白主之恩无颜苟于世也!”
“常宥……”兰息轻轻念着良久后微微一叹“厚葬他以……白国忠臣之名!”
“是!”任穿雨垂。
“已是寒冬了。”兰息忽然一声轻语负手而立抬眺望似要望到天的尽头。
任穿雨静静的立在他的身后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之上敬服中犹带一抹深思。
“穿雨你看这皇宫一眼望不到边现在它在我们脚下。”
片刻后兰息又淡淡的道脸上依是那那雍容完美的浅笑语气平静得好似只是随手摘下了路旁的一枚果实。
“不单是皇宫、帝都以后整个天下都在王的脚下!”任穿雨垂道恭声道。
“是吗。”似是反问但那语气却是一种胸有成竹的淡然。
任穿雨轻轻走近两步目光悄悄扫过主子那张看不出心绪的脸张口似要说什么却几次咽下。移四顾是庄严肃穆的宫宇极目远眺是气势恢宏的帝都都城。数月前他们还立于丰国的武临台可今日他们莅临帝都、立于皇宫!眼前的人不只如此的他应该登上苍茫山顶他应该是君临天下之人!
于是那还有些犹疑的心定了下来握拳垂极其沉稳而庄重的开口:“王请迎娶凤姑娘为……妃吧!”声音很轻其意却极坚。
听得这样的话兰息遥视的目光终于收回轻轻扫一眼身旁垂的臣子墨黑的眸子依是深不见底的平静便是脸上那浅笑也未敛分毫。
“凤姑娘乃凤家后人若王能娶为妃那在天下人心中王当是勿庸置疑的皇帝!”任穿雨的声音沉静中带着一种激昂那是一种兴奋似长途跋涉之人忽见眼前一条可直通目的地的捷径。
兰息看着他良久最后脸上那一抹雍容的浅笑似加深了几分那笑令那双墨黑的眸子显得更幽更亮却无人能探个明白仰看着身前壮丽宏伟的栖龙宫慢慢开口:“穿雨对于本王你忠心不二为着本王的天下更是不辞辛劳、费尽心血实是辛苦你了!”
“王……”
兰息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微微眯眸看着宫前那斗大的牌匾平淡的声音隐夹着一丝不可捉摸叹息:“何曾不思然前鉴于此栖龙宫中曾摔白璧无数……”
十一月底已可说是天寒地冻而位于东朝最北的白国便成为名副其实的“白国”冰雪总是最早降临茫茫覆盖放目而望皆是白皑皑的一片。
王宫中宫人们虽早已将各宫通道上的积雪铲尽但屋顶上、树枝上的雪却依未有丝毫融化的意思。
“公主。”全身都裹在厚厚裘衣里的品琳轻轻的唤前在宫前已站立近两个时辰的琅华。
“什么事?”琅华的声音呆板而没有生气。
“公主回宫吧。”品琳心酸的道。原本仿如初蕾一般鲜活灵动的公主此刻却变得仿如这冬日的枯木毫无生机。
“我看这棵树已看了七天了树杈上的雪没有融反倒结成厚厚的冰树了。”琅华的目光痴呆的看着宫前一棵光秃秃的树。
“公主……”品琳开口声音却哽咽着咽喉一阵酸涩便什么也说不出口了。怎么办?先是修将军接着又是大王……这些噩耗一个接一个传来可是公主……这叫公主如何承受?!公主那么的善良连养的红鹦鹉死了都会伤心哭泣许久的公主在听到修将军、大王逝去的消息却一滴泪也没有流只是像个反应迟顿的木娃娃似乎不明白那通报的侍者在说什么疑惑的眨眨眼然后便呆板的静坐、站立眼眸看着远方却没有焦点没有神气像是一个只会呼吸的木偶!
“品琳别难过。”
品琳忽觉得脸上有冰凉的触感才知道公主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身前伸手拭去她脸上无声流下的泪水。
“品琳不要哭啊……”
琅华伸手轻轻拥住无声哀泣的品琳这些泪水是代自己流的吧?一颗心任是千疮百孔任是流血流脓那泪却已无法流出只有日日夜夜的刺心烙骨的痛……日日夜夜无尽无头的恨!
“公主……公主……你要好起来啊……品琳要你好起来……”
品琳的声音因为泣哭而断断续续的比起那已远去的疼爱、思念却要来得真切、温暖……
“品琳我会好的我会好的。”琅华闭目“只是这个地方啊太冷了彻心彻骨的冷啊!”
两日后琅华公主自白国王宫消失宫中大惊举国寻访却杳无踪迹此后也再无人知其消息。
而在风墨大军相继得利之时皇国争天骑也未有片刻安歇。
十一月十二日皇朝领争天骑往王域椋城进。
十一月十八日皇朝抵椋城与椋城守将———东殊放大将军之子———东陶野激战七日最后争天骑攻破椋城东陶野败走蓼城。
十一月二十七日皇朝攻往蓼城与东陶野再战奈双方实力悬殊蓼城破。东陶野欲与城共亡为家将所阻。皇朝入城惜东陶野之能曾遣人寻访却生死未得此后再无其踪也。
十二月初风云骑大将齐恕、程知与墨羽骑大将乔谨、任穿云各领五万大军兵分两路前往黥城、裒城进名曰:“助两城御敌!”
十二月中帝都一夜大雪纷纷扬扬至第二日晨已是茫茫一片。
帝都郊外十里有一处“昉园”乃昔年观帝修建。观帝乃东朝有名的贤君其生性节敛是以“昉园”虽为皇家离宫但朴实无华简约淡雅。观帝一生好梅“昉园”之东一座天然的山坡上遍种梅树。或是想与这天花争妍一番红梅一夜间绽放一树树的如怒绽的焰火红白相间冰火相交仿如琉璃世界璀灿晶莹。
“夕儿你出来很久了还要在这里站多久?”久微微微气喘的爬上坡顶雪地里一行深深的脚印。
坡顶的一树红梅之下静静的立着一人素白的便服令她几与这白雪世界融为一体唯有那漆黑的长偶被寒风撩起丝丝缕缕扬在半空。
“久微陪我看一会儿梅花吧你看它们开得多艳。”惜云的声音清冷如雪目光绞在一枝梅上却又似穿透了梅树望得更深更远。
“夕儿……”久微开口却不知说什么是好看着梅下的人最后只是慢慢走近将手中的雪裘披在她的肩上与她并肩而立同看一树红梅。
自入帝都风王第二日即移驾至昉园“静修养病”只因“病体虚弱”以至未能回宫而息王则“宵旰忧劳”忙于整治朝务、抚慰劫后余生的帝都百姓以至未能抽出时间探望病中的风王屈指算来两人已近一月未见。
“人都道红梅似火可你不觉得这红梅更似血花吗?”惜云抬手似想碰触枝端的梅花可手到中途却还是无功垂下。
“夕儿你还在自责?”久微转眸盯着惜云抬手拂去她鬓角的落雪。
“久容和林玑已经到家了吧?”惜云的目光又从梅上移开遥遥望向茫茫远方。
“夕儿那不是你的错。”久微的手轻轻落在惜云肩上“落英山的悲剧非你之错也非林玑他们之错只因……他们……救你心切!”
“身为王便应对一切负责。”惜云唇际勾起绽出一抹飘忽的浅笑“无论功过都不容推卸!”
“夕儿……”久微抚在惜云肩上的手微微用力“若真要追究那也是……”说至此久微的话又吞回去了。
“要怪便应怪息王吗?”惜云回眸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似悲非悲。
“我无权下定论只是……夕儿……”揽过惜云的肩膀两人正面相对眼眸相视久微那双蕴满灵气的眼眸这一刻精芒毕射“你们已若如此你还要和他一起走下去吗?为何……为何就是不肯走另一条路?”
“久微……”惜云轻轻叹息。
久微紧紧的盯着她似要将目中的信念直射入她的心底但惜云却是垂眸默默不语半晌后他自嘲的一笑松手放开她。
那一刻梅坡上是一片寂静只有寒风舞起雪花吹落梅瓣的簌簌之声两人静静的矗立一个远眺前方一个仰望天雪照云光琉璃洁凈。
“久微你很想达成你的愿望吧?”
很久后才听得惜云略有些低沉的声音。
“当然。”久微闭目似被那耀目的雪光刺痛了眼“我们盼了三百多年……三百多年了……世世代代……那已不单单只是一个愿望那里面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我明白。”惜云目光温柔的看着久微不曾遗露他脸上一闪而逝的深沉痛楚。
“你明白可是你却不愿意做!”久微睁眼那目光犀利明亮且隐夹一抹责难。
惜云闻言抚额幽幽一叹。
“夕儿我……”久微不由歉然。
那一声叹息幽幽长长仿如有许许多多深深沉沉的东西随着那一场叹息倾泻而出以至闻之恻然。
惜云微微摆手看着久微的目光沉静而温和。
“息王如此待我或所有人都认为我该与他反目。凭我风国国力与十万风云骑我若加入这个争夺天下中那鹿死谁手犹不知或还真可作个开天辟地、独一无二的女皇!只不过……那一番景象又需要多少鲜血与生命来成就?那一顶女皇的皇冠又是由多少家破人亡多少妻离子散多少哀嚎心碎而融筑?这样的东西我不要!”
惜云转身直直的看向前方眼眸明亮而坚定。
“战争从来带给百姓的都是苦难与悲痛我与息王结盟已可保两国百姓免受战乱之苦若为一己私怨而拔剑相对……那我风惜云何配为风国之王!为王者非为己之权欲而为普天百姓谋安此才配称之为王也!”
“久微我也有愿望的。”
惜云的声音极轻极淡仿如风一吹就散以至久微不自觉的全神贯注可那一刻他却看不清她的神情那张清逸的脸上似乎涌上一层淡淡的薄雾雾后的那张脸朦胧缥缈。
“虽非我愿但既生王家既已为王那便应担当一个王者应有的责任!”惜云微微抬起右手五指轻屈似握住了掌心某样无形的东西“所以……有一些虽然不喜欢但必须摆在位有些虽很重视却必须舍弃!”
“夕儿……”久微叹息看着她目中是敬重与怜惜“相较起来我倒是太过自私狭隘了。”
“你也不过在尽你的责任罢。”惜云摇目光从山坡望下前方是茫茫雪地“人心总是变幻的这一刻我是如此的肯定我的责任可是……时日久了便如这白雪覆盖的大地或我也会也辨不清最初的方向而到那时……战争是最残酷的血火之中会有很多的东西消失了!”
“这一月来你避居离宫未插手帝都任何事务这也是你的舍吗?”
“这里这么静幽而且还有这么美丽的梅花久微不喜欢吗?”惜云淡淡道。
“嗯喜欢。”久微只能如此答。
“呵……”惜云轻笑眸光落在那一簇簇红艳艳的花瓣上怔怔的看着出神。
良久后忽然道:“你看这梅花红艳艳的是不是显得喜气洋洋的?”
“嗯?”久微有些不明白的看着她不知她为何突然冒出此言。
“这梅花一夜绽放说不定是预报着某件喜事呢。”惜云伸手指尖拨弄着梅蕊中的雪然后看着它静静融化在手心。
“喜事?”久微反问道可片刻后似想到什么不由怔住了。
“凤姑娘才色绝佳更兼情深一片能娶到这样的人也是福气吧?”惜云指一屈摘下一枝红梅手腕一转梅瓣仿如红雨纷纷飘落雪地。
“你同意?”久微凝眸盯着她。
“凤家从始帝起成帝、观帝、言帝、至帝、益帝、齐帝、兆帝八代皆娶凤家女子为后是以凤家缔造了‘凤后’的传说。在东朝人心中凤家的女子便等于皇后那么凤家女子的丈夫便理所当然的应是皇帝。此时他虽以仁举收伏人心但东氏治世已三百多年百姓心中有些根深蒂固的东西却是不易推翻的但若能取凤家的女子则可起到潜移默化之功!”
惜云看着手中光秃秃的梅枝目光有些迷离但声音却是冷静而清晰。
“再而且凤家不只是出皇后还曾出过三位太宰四位将军六位鉴史十一位府治可谓满门官缨在东朝可说除了帝族及我们七国王族外最大最为显赦的家族。直到嘉帝之时这位死后被史家以极其辛辣之言断为昏庸之帝的人却打破了凤家‘凤后’的传说是史上唯一一个娶平民为后的皇帝。”
“而从那以后一直在凤冠笼耀下的凤家开始从东氏王朝的最顶端慢慢滑落而强盛的东朝帝国也开始哀落。但不论凤家没落至何在人们心中凤氏的这个姓便是一个高贵的代表是后族的一种象征在那些迷信的、顽固的遣老遣族心中或还觉得就是因为嘉帝未娶凤家女子为后以致国运哀落!所以此时忽然出现一位仁王而且还是一位娶凤氏女子为妃的王你说他们心中会作何感想?”
“夕儿你———同意?”
久微并不在意凤家的传说伸手握住惜云折着梅枝的手眸光紧紧的盯着她却无法从那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丝毫情绪。
“这等一举几得的事他岂会错过。”惜云丢开手中的梅枝拍拍手似拍去手心纠缠着的某些东西“而这桩婚事于任何一方都有好处又岂会不成全!”
久微无言。
雪坡上剎时又陷入一片静寂寒风吹过梅瓣和着雪绒在空中飘飘荡荡落得远远的。
久微静静的看着惜云那双清眸中闪过的那一抹怅然与憾意是那样的清晰抬手拂去落在她肩头的梅瓣与雪花温柔的揽她入怀:“夕儿真的放弃了吗?你与他……”五指轻柔的插入那浓密的中将那颗脑袋安放在肩头“夕儿……”想要说什么却是无从开口末了只能微微用力的抱紧她无言的传递着关怀。
“久微你不用担心。”惜云倚在他的怀中脸上浮起一丝微笑淡得有如那轻轻飘落的雪花“我风惜云是凤王的后代我们风氏女子血液里……”眸光望向碧蓝的天空蓝得那样的澄澈映着雪光又明亮得刺目垂下眼敛将头依在肩膀上轻轻舒一口气不再说话。
久微无言的收紧双臂。
这一刻两人相依相偎没有距离没有暖味这寒天雪地中彼此给予一份温暖!
近十二月底风王“病体康愈”回都。
“看到如今这番面貌不得不对他敬服!”
因不想惊扰百姓所以惜云只是乘着一辆普通马车悄悄入城。车中久微掀起一角车帘看着道两旁的帝都城轻轻感叹着。
当日入城之时血肉蹀躞到处皆是狼藉混乱城内人心惶惶。可现今不过短短一月时间却已焕然一新街道齐整干凈屋宇修葺完好道旁的酒帘翻飞招牌透亮一家家的店铺全都开门营业长呼短唱迎客入门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叫买吆喝声声入耳人人脸上都洋溢着一份安然早不复当初城破时的惊惧。
“他的治世之能我从未怀疑过。”惜云瞟一眼车外的景况淡淡的道。
“所以才能放心的舍?”久微回头看她一眼。
惜云不语纤指扣着腕间的一只玉环轻轻转动着眼眸湛亮如镜隐透光芒。
“年尾了新的一年又要开始了!”声音冷静利落透着金质的铿然。
久微看着她隐有疑惑却不再追问静静的坐在她身旁马车一路往皇宫驶去。
又是年末帝都城内喜庆热闹家家户户挂起灯笼贴起喜联穿起新裳备起美酒烙起红饼燃起爆竹合家团聚庆祝这一年最后的一天。
而比起百姓的喜庆偌大的皇宫却显得几分冷清宫人们虽也按节气吊起了宫灯挂起了彩缎将整个皇宫装饰得喜气富丽可宫中现在的两位主子一个日夜于金殿、东书房处理朝务一个自入宫后即在凤影宫静养足不出宫似乎都忘记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所以宫人们虽比往年领到的赏赐更多可并不比往年更高兴几分。
冬日里的太阳暖洋洋晒得人也懒洋洋的四肢酥懒熏熏欲睡。
任穿雨一路走过不时和迎面而来向他问候的宫人、侍者点头微笑不时抬眸瞟瞟园中围挂的宫灯彩带修剪得婀娜多姿的腊梅……过年了啊平常人是非常盼望着这一天吧?团圆喜庆的日子可他们这些人似乎都忘记了往年在丰都之时宫中虽都大摆庆宴但是王……仪礼完美的兰息公子却是从未出席过丰国王宫任何一次团圆庆宴!
东书房前待者禀报后轻轻推开门请他入内。
“穿雨拜见王。”
“起来吧。”
兰息合上手中折子微微舒一口气案上的折子累得高高的不过总算全部批完抬眸看一眼案前立着的人:“帝都的事务已差不多完毕你那边准备得怎样了?”
“随时都可。”任穿雨毕恭毕敬的答道。
“嗯。”兰息满意的颔“通知他们未时定滔宫。”
“是。”
“下去吧。”
“臣告退。”任穿雨躬身退下只是才走几步忽又回转身抬眸看看上位的王略有些犹疑的开口“王……”
“还有什么事?”
“今天……是过年呢。”任穿雨的语气尽量淡然。
“嗯?”兰息的目光忽悠悠的扫来。
“过年是百姓们最记挂的节日帝都百姓都盼着和王一起迎接新年呢。”任穿雨隐有深意的提醒着。
“是吗?”兰息自是明白任穿雨言后之意沉吟半晌后才道“丰苇老是抱怨着无聊就让他准备宫中的庆宴吧至于百姓……子时本王与风王同登城楼与民同庆!”
“是!”任穿雨应声。过年这等事在平常百姓看来或是十分重要的但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可以让他的王展示“亲民”姿态的机会罢。只是……心里也略有一丝振奋毕竟这是自跟随王以来王第一次与人一起过年!
任穿雨退去后书房中的兰息看着折子上勾划的朱笔印记不由有些恍惚出神。
“过年吗?”
轻轻溢出的是失神的呢喃推开镂花的窗门入目的是艳丽刺目的红色那一瞬间猝不及防红绸化为血湖扑天盖地而来淹没了整座宫殿白色丝履踩在殷红的地毯上瞬间浸染为血履蹒跚爬过伸出手来想抓住血泊中浮荡的那一幅翠色衣裙却只抓得满手鲜血丝丝缕缕的从指间溢出重归于血泊……惨白的容颜了无生气黑色的长如海藻一样蔓延全身那翠色的身影在血湖中沉沉浮浮、远远近近……
“砰!”无须意识手已迅关闭窗门移步步履略有些不稳却终于走回椅前那一刻却如潜泳很久的人终于抵岸急促的呼吸虚脱的跌坐于椅中抬手紧紧的遮住双眸似要阻挡那如潮如海的血色想要压抑住全身的微颤可那血潮依然源源不绝而来越积越浓一层一层的加深最后浓郁为深沉无底的黑色!
“母后……”那一声低语细微而脆弱轻轻一扯那声线便要断了。
皇宫中虽宫宇众多但若从皇宫最中心也是最高的建筑八荒塔上俯望一眼入目的便是栖龙、缔焰、静海、极天、写意、金绳、凤影、幼月这八宫且八宫分别按八荒塔的八角而排列而其它所有宫宇、殿堂、亭台、楼阁、园林等都以这八宫为主心环绕八宫再环绕八荒塔皇宫便似恢宏的圆日。
八大宫殿在东朝初年是始帝与七大将所居住的宫殿当年八人情笃义重。帝曰:江山可与共享何乎区区皇宫!皇宫里除帝、后、妃、嫔、宫、侍外竟住有他人这可谓是史无前例但那八人确实曾同住于这皇宫只是后来七将6续婚配便也6续搬出皇宫各在帝都立府乃至后来封国八人离散天涯。
那八人的情谊、功业是比传说更甚的、无人能逾的传奇虽今日东朝帝国已面目全非那八人依如神一般不可侵犯而这八宫、这虽独立却以长廊连结起来的八大宫殿便是当日那“共享天下”之举的证明!
只是……那样的情谊真的可以永远存在吗?当年情同手足的八人为何会有日后的分离?那个将座下的江山亲手分予他人的始帝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江山帝业在他心中难道真的不是最为重要的?那最重要的是什么?若是八人的情谊最为重要那又何必有分国、分离之举?八人又为何不能同存于帝都……
走在那九曲八折的长廊上看着那长长弯蜒望不到尽头的廊栏任穿雨难得的胡思乱想起来。长廊两旁种着各种花树寒冬里最多的便是红艳如火的梅花隐隐的花香和着冬风吹来清冷幽香。
“这不是久微先生吗?”
迎面而来的人让任穿雨反射性的出声相唤同时脸上也挂上亲切的笑容眸光平和中藏着一分警戒他不会忘了当日武临台上那一道冷利刺骨的目光。
“原来是任军师。”久微也回以温和的微笑。
“先生又为风王准备了什么佳肴?”任穿雨目光瞟过久微手上的托盘盘中一个盖得严实的瓷盅。
“今日节庆自有宫中御厨为风王准备膳食久微不过采了今晨才开的白梅泡一壶‘冷香’给风王凈齿罢。”久微答得温文有礼。
“哦?”任穿雨眯眼笑笑一字一句的缓缓道出“说来自有先生照顾风王‘起居饮食’风王不但玉体康泰更容光琢艳实是先生功劳让我王甚为心慰让我等臣子甚为心安!”
“你!”久微闻言变色看着眼前之人笑得一脸的温和无害可一双眼睛却藏着蛇的阴冷、狐的狡诈!这个人……久微冷下了脸紧紧的盯住眼前的人。
“宫中除帝王以外难留外人但先生却可长住长离宫足见风王对先生另眼相待……宠爱有加!”极其轻淡的话语却在最后的几字上重重咬音面上依是云淡风清的和气眸光随随意意的、轻飘飘的扫向对方落下时却是重逾千斤!
“……”久微默然不语。
两人隔着三尺之距静立远处有忙碌的宫人但这里却是窒息一般的沉静寒风拂过吹起落花、扬起衣袂却拂不动两人紧紧对峙的视线。
“一直听说任军师是个聪明厉害的人今日总算信了。”
良久后久微忽然笑了单手托盘一手拂过眉梢的丝眼眸似睁似闭那一剎风华迸射那张平凡的脸上有着魅惑众生的魔力。
“哪里穿雨愚笨还要多多向先生请教呢。”任穿雨同样笑得温雅。
“不敢。”久微侧看向廊外一枝腊梅斜斜伸过倚在长廊栏杆上抬手轻触梅枝闲闲优雅“只是久微痴长几年倒是有一点可以告诉军师。”
“穿雨洗耳恭听。”任穿颔而笑目光看着眼前的人内心也有几份佩服竟能如此淡然处之。
“善刀者毙于刀善谋者卒于谋!”久微一字一字重重落地猛然转眼光如出鞘的剑冷、利而迅刺对方。
任穿雨被那目光刺得一顿刚要开口却猛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久微看着他从梅枝上移开的手看着他指间环绕着的一缕线一般的红气而那一枝浓艳的梅花竟瞬间枯萎!
“你……”任穿雨惊骇结舌。
“军师怎么啦?”
久微温柔的开口温柔的浅笑目光瞟过任穿雨惊得白的脸色眸中冷锋更利手腕一挥指间的那一缕红线便游动起来仿如蛇信一般缓缓向着任穿雨游去而任穿雨却是手足冰凉的呆立着眼睁睁的看着那红线一寸一寸的接近无法移动半步。
“你……你是……”
话才吐出一半颈间便是一紧一口气换不过来剎时便失了音。一缕红线正一圈一圈的绕着颈脖一圈一圈的慢慢收拢伸手往颈间抓去却什么也未抓住那红线圈却是越来越紧一张脸慢慢变得红又从红变白从白变青从青变紫!张开口想要说什么却根本无法出声咽喉似被什么铁钳般扼住胸腔里一阵疼痛脑子里嗡嗡的作响四肢渐渐软周围一切变得模糊眼前一圈圈的光晕闪烁渐渐散去最后化为一片黑暗……那一刻仿佛听到死亡之门打开的声音刮起一阵凄冷阴森的寒风身往无垠的黑暗深渊沉入……
“为久容我恨不能将你打入阿鼻地狱!”声音如线即细又轻却是字字清晰入耳有如冰剑刺骨“可是夕儿……看在风王的份上饶过你若以后你敢再伤夕儿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颈上忽然一松“呼!”终于又可以呼吸!周身的感觉慢慢回来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长廊依旧古雅红梅依旧香艳便是眼前的人也依是微笑如风抬手抚向颈间什么都没有触手是温暖的肌肤……刚才的一切是幻觉吗?
“你……”
“呀耽搁了不少时间呢可不能让风王久等改日再与军师聊久微先告辞了。”久微拂开脸畔被风吹乱的丝从容越过任穿雨。
“你……等……”任穿雨转身想唤住他奈何对方听而未闻。
那背影瘦削挺拔青衫洁凈长及腰一根带松松系着风过去衣袂飞扬飘逸出尘可那一刻他却觉得无比的诡异那个人周身都盈绕着一股阴寒之气。
“你是……你是久罗族人?!”冲口而出的是忌语。
但那个背影依旧不疾不徐的前行便连步履都未有一丝绫乱渐行渐远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回长廊空空廊外宫人如花红梅正艳而自己正完好无损的站在廊中难道刚才一切真的是幻觉?可是……抬手抚胸急促的心跳是刚才命悬一丝的恐惧的证明目光游移顿时定住栏上一枝梅花斜斜倚过却已枯萎焦黑!
“啪!”肩膀上落下的重量让他一惊转头却见贺弃殊正立在身侧。
“穿雨你在这什么呆呢?”贺弃殊有些奇怪的看着任穿雨这种呆呆的甚至可说有些惶然的表情在他身上实属罕见。
“弃殊。”任穿雨猛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这一刻完全放松下来此时才现手心竟是一片潮湿。
“你这样子……”贺弃殊研探的看着他眉头开始习惯性的笼起“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我正要去找你呢。”
“找我?”
“嗯……王交待的……”
两人并行而去走过长廊穿过庭园淹没于深深宫宇。
一行宫人提着宫灯走来一盏盏的挂上。
“呀!这梅开得好好的为什么独有这一枝竟枯了呢?”一名宫人惊讶的叫道。
“快折了吧这样的日子可不是好兆头!”
斜倚在廊栏上的枯枝衬着廊外满树的红花格外显眼寒风拂过颤微微的坠落几瓣枯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