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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请叫我杰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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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倒影无弹窗 我发誓,当我刚从皮埃尔的家中离开时,我是想着直接回到总督府去的。可大概是我中了邪了,在一个十字路口时我没有向预想的那样拐到通往总督府的道路上去,而是径直地向前,而后穿过了几条略显静僻的小巷,最终来到了一条名叫“玫瑰街”的街道上。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然后,我看见了一家小小的、可爱的面包房。它门面上的黄铜招牌已经被锈蚀的发了绿,上面堆着不少的尘垢。不过倘若你仔细观察,还是能够隐约辨认出那上面刻着的艺术体字样:“桑塔面包房”。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这原本与我毫无关系的普通文字此时让我心跳加速,一些既酸涩又甜蜜的感觉猛地向我的心头压来,让我惊慌失措。我傻乎乎地站在街角发呆,脑海中闪过一个可爱的身影:她朴素的衣裙,有些小雀斑的年轻面孔,连惊恐和慌张都无法掩盖住的漂亮的眼睛,还有那双虽然因为工作而显得有些粗糙、但仍不失少女娇弱的手。这一切在我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既让我快活得想要叫喊出来,又让我有些胆怯。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玛利安·桑塔,我记得这是那姑娘的名字。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我想我正站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又喜又怕,一边想要飞奔过去,推开那扇虚掩着的小门,去看看那可爱的姑娘是不是正站在面包房里,一边却又心慌害怕得受不了,想要马上离开这里。这两种感觉如此的强烈,甚至要把我的身体撕成向相反方向行走的两半了。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她不一定在那里,我这么想着,她要去给别的客人送面包,或许要走很远,或许要很久才会回来。怕什么呢,杰夫?你不是饿了吗?为什么不去买一个面包?放心,你不会遇到她的,或许根本就是你搞错了,这里原本就不是她的家。一个城市里有两个重名的面包房,这不是什么让人感到奇怪的事吧。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用这愚蠢的借口说服着自己,鼓足了勇气向那个小门面走去。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那个面包房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一般,吸引着我一步步向前走去。奇怪的是,我的信心并没有因为我接近了目标而坚定起来,正相反,当我缓慢地靠近那里时,勇气却飞快地从我的身体里泄漏出去。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万一,万一她真的在那里呢?你要对她说些什么?她是不是还记得你是谁?要是不记得怎么办?要是记得又怎么办呢?她的父母好不好相处?而且,你好像也不是真的那么饿……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无数纷繁的疑问一个接一个砸在我混乱的脑袋上,我不知究竟在想些什么,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脚步在这条街上画过了一道诡异的曲线,居然绕过了我原本想要靠近的面包房,走到了下一个路口。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迟疑着站住脚,心里乱极了。过了一会,我又回过头,在这条并不太长的街上漫无目的地逡巡起来,偶尔斜着眼睛瞄一眼面包房的大门,而后又做贼心虚地将目光移向别处。一个大概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走过我的身边,不知为什么,她忽然看了我一眼,而后向我点头微笑。我立刻就慌了神,感觉好像自己的心事被看穿了一样,低着头仓皇地躲闪,却又舍不得真的就这样离开。正当我矛盾着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面包房的大门打开了,然后我听见一个银子般清脆澄澈的声音在我背后欣喜地喊着:“早上好,基德先生,是您吗?”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的心像蜂蜜一样全无抵抗地溶化在这温暖的声音中了。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是我,玛利安·桑塔,您救了我的命,您还记得吗?”一个活泼的身影跳到我身前,那可爱的姑娘在灰褐色的旧衣裙外裹着一条白围裙,两手套着厚厚的手套,脸上还有些黑色的灰迹。她将两只手背在身后,伸长了脖子看向我的脸。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您换上军装,我简直都认不出来您啦!”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即便是让我独自面对上万凶残成性的敌人,或者是赤手与成群的食人魔搏斗,我也不会向现在这么慌乱。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我的脸,我只觉得自己的脸皮快要炸裂开来了似的。我差点就把佩剑抽出来想面前这个可爱的女孩行一个标准的骑士礼,幸亏我及时控制住了自己的右手,没有做出这种冒失的行为。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您怎么了,基德先生?”玛利安有些担心地看着我:“您的脸红的厉害,还出了很多汗,您发烧了,天啊,您的伤很重吧,我给总督府送面包时,那里的仆人告诉我您伤得很厉害。您快进来坐坐,我给您倒杯温水……”善良的姑娘慌忙把我向屋子里拉着,一边拉一边大喊着: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爸爸,妈妈,基德先生来了。就是我跟你们说起过的那位救了我的命的先生……”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推开门,我看见了玛利安的父母。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面包房老板老桑塔正从炉子中取出一盘刚烤好的面包,他斜着眼睛看了我的一眼,小声哼了一声,看起来对我并不友好。老板娘在一旁轻轻地推了他一下,满脸堆笑地搬过来一张椅子请我坐下。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请坐,军官先生……”老板娘给我端上一杯热水,感激地说道:“玛利安把事情都告诉我们啦。多谢您救了她的命,这丫头就是这么冒冒失失的,老是给人惹麻烦。”说着,嗔怪地看了玛利安一眼。小姑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回头帮着父亲照料炉子去了。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老板娘的热情让我觉得很拘谨,我低着头,连声回答着。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哼!”老桑塔又在一旁小声地哼了一声,似乎是对我很不满。老板娘急急地瞪了他一眼,他才不吭气了。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听说您受了伤,原本我们还想早些去看望您的,可是您在总督大人的府上,我们就……”老板娘的神情有些抱歉。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您太客气了。”我绞尽脑汁想要和玛利安的家人多说些什么,可是舌头就好像打了结,只会吐出一些单调乏味的蠢话。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你……以前是德兰麦亚的军人?”忽然,老桑塔向我问道。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点头承认了。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以前也是!”面包店老板解下了身上的围裙,把它揉成一团,重重地扔在柜台上。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虽然有些发福,但仍然称得上十分魁梧。他双手虎口的地方磨起了厚厚的茧子――这是身经百战的军人才会有的痕迹。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曾经在西线和温斯顿人作战,我亲手杀死了六个温斯顿人!要不是那些贵族老爷们无能愚蠢,我还能杀得更多!”说这句话的时候,面包房老板显露出一股与他身份不相称的粗豪气息。他双目圆睁,轻蔑地看着我: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你救了我女儿,我应该多谢你,可是我一点也不喜欢一个投敌叛国的软骨头!”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爸爸!”玛利安反抗地嚷着,“你怎么能这么对基德先生说话。而且……而且路易斯殿下不是坏人。”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闭嘴!”老桑塔恼怒地对着女儿大喝。玛利安委屈地闭上了嘴,晶莹的泪水在眼眶边上打着转。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布鲁尔,你喝多了。”老板娘不动声色地低声劝告着丈夫。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才……”我注意到老桑塔刚想反驳,却在老板娘的注视下没了声息。他重重地闷哼了一声,大踏步向里屋走去。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面包房里的气氛有些尴尬,老板娘低着头,不安地看着我;玛利安委屈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我忽然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多余的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方,让别人都很不愉快。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该……”“您别介意……”我和老板娘同时开口,又同时收住了声音,等待着对方把话说完。于是,面包房里再次陷入了让人苦恼的沉默。如果有谁在这个时候打破沉默,我肯定会感激他的。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果然有人。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请问桑塔小姐在吗?”一个年轻的温斯顿士兵推门走了进来。他大概没想到房间里还坐着一个军官,看见我先愣了一下,然后慌忙向我行了个礼。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奉命护送桑塔小姐给总督府送面包,长官。”他说。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啊,都快要中午了。妈妈,我得赶紧走了。”玛利安立刻忘却了刚才的不快,飞快地跑向里屋。当她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面颊上的炉火灰已经被洗得干干净净,身上也换了一件颜色鲜艳、绣着流苏花边的长裙,全身上下散发着一阵茉莉花的清香。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也该告辞了,夫人,正好我可以顺路把桑塔小姐送到总督府。”我连忙站起身对老板娘说。这个士兵简直救了我的命,再让我在这气氛压抑的面包房里多呆一刻钟我也受不了了。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哦,那太遗憾了。我原本还想留您在我们家吃顿饭呢。”老板娘抱歉地说,但毫无疑问,她也和我一样松了一口气。在我看来,她或许巴不得我早些离开。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就这样,我从那名士兵的手中迫不及待地抢过了这个任务,和可爱的玛利安一起行走在里德城的街道上。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端着一个蒙着布的面包托盘,幸福地跟在玛利安身后,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蹦蹦跳跳的小脚牵动着我的心,让我很矛盾。我真的喜欢看见这姑娘蹦跳欢悦的样子,可是却又不想她走得那么快。我希望我们能走得越慢越好,这样我就能在这个可爱的姑娘身边多呆一会。我甚至希望这条通往总督府的大道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那样我就可以陪伴着我的心上人一直这样走下去,永远地走下去……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您怎么了,基德先生?”忽然,玛利安回过头问道,“您走得很慢,是哪里不舒服么?是不是伤口又疼了?那天您救我的时候流了好多血,吓坏我了。”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已经好多了。”我端着托盘木讷地回答着,心里却好像点燃了一根爆竹一样乐开了花。我简直想立刻就把自己的上衣扒光,向她展示我结实的肌肉,告诉她我有多健康。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恩,那个……我爸爸的话,您不要介意。他就是那样的人,自从温斯顿人来了之后,他总是喜欢生气骂人。您是个好人,您不会怪他的,是吗?”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忘记当时我都说了些什么,希望我只是点头胡乱地应承着,没有说什么失礼的胡话。我只记得当时一阵耳鸣,满脑子都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声音一遍遍重复着“您是个好人……您是个好人……您是个好人……”这简单的话语。我真想把手里的面包统统撒到天上去,然后在街道上放肆的大喊:“我是个好人!”我不知道这世上居然会有这样一句美好到了极点的话语,能够让我幸福得几乎死去。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玛利安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失态,她把篮子挎到左手,用右手拨撩着被风吹散的头发,好奇地向我问道:“对了,基德先生,您今天怎么回到我家里来呢?您是有什么事么?”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我立时慌了手脚,一向很以为豪的口才这会儿半点也表现不出来。其实我也很奇怪,为什么会稀里糊涂地走到了玛利安的家中。难道我要说是因为我迷了路,把东错当成了西?这借口真蠢。或许我该说是去买面包的,太对了,我走过十几条街区,路过无数的饼干店和酒馆,从早上一直走到天将正午,只是因为肚子饿了,想买一个面包吃。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想见您。”这是唯一正确的答案,可是就算你把绞刑的绳索套在我的脖子上,我也绝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有些话就好像是初春的冰雪,一旦说出口,就会融化消散不见踪影了。我害怕我的所有思恋和美好的期盼也会变成这样。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您的手帕,小姐,我想来把它还给您。”我好不容易想到了借口,将面包托盘放在一旁,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将玛利安给我裹伤口的那块淡黄色的手帕取了出来。自从受伤后,我就一直把它藏在身边。每次在无人的地方把它拿出来,我都要把她看上好半天,仿佛透过它我就能看见她娇小可爱的主人似的。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它皱巴巴的,又带着一片很难洗掉的血迹,这让我很难堪。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很抱歉,我把它弄脏了……”我惭愧地将手帕放到玛利安的面前。这是这可爱的姑娘放在我这里的唯一的纪念,我真舍不得把它还回去。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玛利安奇怪地看着我,而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基德先生,那只是块普通的手帕,不值什么钱的,我以为你已经把它扔掉了。”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就算要了我的命,我也绝不会把它弄丢!”我激动地走上前大声说,而后又在玛利安古怪地目光中局促不安地退了回去。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既然您这么喜欢,那我就送给您了,基德先生……”玛利安一边揉着面团一边微笑着对我说,“……您可真是个怪人。”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真的?”我喜出望外,“送给我?那太谢谢您了,桑塔小姐。这真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一份礼物了。”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没什么的,我说真的,这只是块再普通没有的手帕了。而且您可别这么称呼我,基德先生……听起来就好像我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似的……”玛利安羞红了脸,“……就喊我玛利安吧,再不,喊我玛利也成。从小别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好啊!”我忙不迭地答应着,“那我也希望您直呼我的名字,叫我杰夫。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喊我。”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那我可不敢……”姑娘犹豫着,“您可是个了不起的人,这么喊您我一定会被妈妈骂的。她从来都不许我喊那些兵老爷的名字。”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求您了,玛利安……”我诚挚地恳求着,“……再没有什么比让您直呼我的名字更让我觉得开心了。我希望您能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我,不要把我当成是什么军官老爷。我什么都不是,只是杰夫里茨·基德,一个酒馆老板的儿子。”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我恳切地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就像是两眼清澈的泉水。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玛利安稍稍歪着头,看着我急切的样子,尝试着小声缓慢地说道:“杰……夫?”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天呐,即便是乐神的金弦琴波动也不会发出比这更美妙的声音了,我根本就不知道我的名字是那么的美好,就像是音乐一样――不,是比音乐还要动听。当我的名字从玛利安的口中温柔地吐出来时,我觉得它的每一个字母都镶满了宝石。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对,就是这样,像这样称呼我。”我快活地叫嚷起来,两只手不自觉地抓着她的胳膊,“您看,我喊您玛利安,您喊我杰夫,这不是很简单吗?我们是朋友,对吗?”

< style="display:none">16kxs.com</>  玛利安的脸红红的,惊吓得直嚷:“小心点,基德先生……杰夫……啊,我的面包都快要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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