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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阳只送平波远(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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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红颜三部曲]一霎清明雨无弹窗 青黛是黄昏日暮才见到书信的。(www.16kbook.com)

那是给嬷嬷送粥回来,刚在偏厅餐桌前坐稳,笑问了句:“怎么不见翠芝?”

林亦之面色如常,没有作声,却低下眉头,从口袋里摸出火柴,烟盒早已严整以待搁在紫檀圆桌,抽出一根便叼在嘴上,随后将烟盒子捏成皱巴巴一团,才哧地划燃火柴,凑上去深深吸了一口。

看他先前还是和煦暖阳的春,转脸变成冷冷寒凉的秋,以为是翠芝的事情惹他心烦,她嫣然雅笑,正**伸手安慰,方瞧见自己的绿竹玉筷原来压了封信函。筷子放得极为有心思,不偏不正盖住在书函的两条直线,格外把其间的“黛收”二字显得翡翠俊秀。那字迹熟悉、那称谓熟悉,虽令她的心怦然一跳,却是只是一跳,便心怀坦荡,取出信来读,读完,她扑嗤笑了。那笑自是引他斜眼端望,好奇泛滥。

咖“这又是谁再跟你使计?”

她青丝挽成已婚女子的发髻,两只银白发卡并排敷贴前额刘海,俯身过来便一缕无法言喻的淡淡梅香,加之那音色柔软又为她自己强力开脱,他只觉丹田一股把持不住的气焰若不是被口中烟雾堵塞怕是要呼啸而出,几尽压抑,方能熄灭烟头,“噢”了声,一副愿闻其详的神色。

修剪圆润尖滑的指甲点着信封名字,她目齿含笑,一五一十交待:“这信是模仿许绍棠的笔记书写,却不是他的口吻。许绍棠习读儒家经史,绝然不会在在信函上只书写含糊其名的字。以我对他的认识,他若是想约人进餐,会亲自上门或者电话求实,以客便来定主便。他若是想跟我攀谈叙旧,也决然不会去洋人酒店吃西餐,他喜欢茶楼酒肆,品碧螺春,饮竹叶青。”

聆他故作深沉地“嗯”了声,没放下思想包袱,反问了句:“那我呢?”

知他刨根究底的脾气又上来,她想佯装不懂或是漠然不理,又恐他深究不放、折腾不休,便筷子剁了剁圆桌,夹了块武昌鱼丢进他瓷碗,悄然偷转话题:“你呢,可以将这封信回转给许绍棠,我想他比我们更能洞悉谁才是幕后的始作俑者。”

不是你,是我们,是我与你连在一起的我们。林亦之唤人之声从未有过的凛冽:“秉承。”

不大工夫厅堂跑进来一个身着灰褂的便衣侍官,哈腰应道:“元帅。”

“秉承呢?”

“回元帅,参谋长陪小姐去江华酒店了。”

江华酒店?信函里提及的“叙旧”地方。如若不是林亦之在她身旁,她要千方百计找这信的漏洞百出,她或许不能如此这般冷静自持,其实这字迹这措辞与她往昔认识的许绍棠别无二致,可六七个时辰前许绍棠是被她恼羞成怒赶出青家的,两三个时辰前他见了自己话都不出了口,他一向守旧求稳,怎还敢明目张胆写“黛启”二字?只是想不到翠芝这小妮子比她还迫不及待,想再玩一次萃芸楼的旧把戏。她没好气地笑了笑,长长的睫毛眨了眨,道:“我们要不要也去江华酒店凑凑热闹?”

江华酒店纯粹的大理石构建,门口引进的西洋喷泉犹如珍珠宝石落进大小玉盘,在灯光斑斓里显出耀目的五颜七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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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秉承冒充司机开了辆漆黑油亮颇为豪华的福特,直接驶进宫殿般的酒店门口,见打扮时髦不失清雅的翠芝**推门下车,不由紧张若渴,不由伸手抓住她胳膊,劝道:“这是夫人的事,你莫再胡闹。”

“夫人?”翠芝听到这尊称就火冒三丈,那女人在洞房花烛的时候来一招偷梁换柱害得她差点儿被哥哥掐死,那女人在青家后院来一招打草惊蛇害得她想嫁进李家都成不了好事,他现在不仅不恼怨,还来指责她的不是,她狠气从牙缝里挤出来,甩手便道:“李秉承,从今以后,你再管我的事,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瞧那形容袅娜的身影气冲冲夺门而去,李秉承双手蒙脸,吸口凉气,脑子里尽是元帅的苦心吩咐:“秉承,你也知道宋陶跟许德芳是姻亲,也知道宋陶是中原镖局的幕后掌柜,也知道我要你娶宋家小姐是一个幌子,你若是有喜欢的人,待将宋陶绳之于法,待砍去许德芳的左膀右臂,再来喜欢也不迟嘛!”

再说那翠芝进门之后,服务生绅士有礼,迎上来便问:“小姐,请问有预约吗?”翠芝留洋女子的大方翩然,涵笑答说:“我叫青黛,不知道许先生来了没有?”服务生一听,俊美的眉毛挑了挑,恍然的柔音:“是许绍棠先生吗?”翠芝坏坏一笑,应声:“是。”服务生殷勤作揖,弯腰指路:“小姐,请这边慢走!”

大厅的莲花玻璃吊灯散出金碧辉煌之色,小提琴优雅的调子轻缓灌着汉白玉雕刻的牡丹石壁,拐了几道弯终在一包厢门口停了下来,敲门之后是理所应当的“请进”,是门吱呀一声裂开缝隙,是烛火的暗哑黄从一尺空隙里弥散出屋子里独特的浪漫情味。翠芝嘴角微微一翘,便等不及挤了进去。

再说林亦之在青黛面前故作姿态找来信封提笔飞舞,写了“许绍棠亲启”五个大字,再将原来信函叠好塞入其中,然后携了青黛上车,跟司机嘱咐先去许家送信,再去江华酒店。青黛也想知道这写信诱她之人是否如自己意料,没有反对,欣然前往。去了许家之后,果不其然听下人说:“林司令稍等,我这就去唤大少爷。”林亦之雅笑拒绝,道:“不了,我佳人有约,下次有机会再来拜会绍棠。”青黛瞧他犹如打了场胜仗一般,步履轻盈,颜面光泽,又瞧他今天穿得是长褂便装,刚硬霸道被斯文儒雅掖藏,胳膊搭在车窗,不由兰花指掩笑。

去江华酒店找了间典雅包厢,其间摆设百花争春屏风和梅花台案的黑漆小几,盘膝依地而坐,他跟酒店服务人员点了她口中许绍棠喜欢的碧螺春和竹叶青还有几味小菜,在那酒菜上齐之后又亲自帮她斟了杯茶,一面塞到她手中,一面说道:“看来真有人向我使计,存心破坏我们感情。”

她白了他一眼,饮了口茶水,强力否认:“谁跟你有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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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以往他听到这类言辞早已气得脸色发青,可他只是笑,风度翩翩,坐怀不乱,笑得她不知为何浑身闷热,嘴干舌燥,不得不端起杯子又灌了两口,灌得她又是一阵心慌气短,莫名之间喘不过活气。

他欣长手指越过小几掂起她下巴,一股凉丝丝的气息如野马奔腾胡乱窜进她毛发直击她三魂七魄,她明知不应该纵然,可她的手软弱无力,她的脚无知发麻,她的嗓子不由自主哽出之音:“亦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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