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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宴无好宴,锦瑟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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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媚无弹窗 第八章 宴无好宴,锦瑟无端

转眼之间,就到了江妃寿宴之日,一大早,我便起身着装,为让江妃眼前一亮,王爷特地请宫里头的司制房为我制作了驾鹿的窄锦袍,头饰是染为五彩之色的翠羽,紧身窄袖云雁细锦的锦衣,腰身系以红色汁巾,下身却是一件从前开叉的八撒间色裙,既方便行动,青松的颜色从腰间渐次而染,上面绣有无数银白雪花,像极了青松挂满雪花。

前面的宴席已经展开,可听见外间传来隐隐的丝竹之声,前面烹龙炮凤,罗帏香风,莺声燕语不绝于耳,我却只能与天生喜欢寒冷的驯鹿呆在一处,任冷风从窗风吹了进来,直透骨髓,我从袖袋内拿出药丸,就着唾液吞入腹中,这才感觉周身的寒意略有些减轻,千万别在紧要的关头出了事,我暗暗想。

媚蕊走进来,见我把药瓶收入怀内,道:“主子,这药可不能多吃,早上,您不是刚吃过吗?”

我笑道:“不怕,偶尔多吃一些,没事的……”

媚蕊担忧地望了我,欲言又止,我便道:“放心,我不会坏了事的。”

媚蕊微叹了一口气,转头走了出去:“主子,你以为我……我去准备驾笼。”

为了今天的寿宴,宁王不但请人给我做了新衫,而且,叫人重铸了驾笼,上驾笼上面不但镶嵌了点点金翠,以五彩丝漆层层漆于表面,在阳光的照射之下,透出隐隐光华,鹿车是让工匠雕以博云花草之纹,镶嵌金漆金玄,低调而隐见奢华,正和了江妃的口味。

因驯鹿耐寒不耐热,我这屋子特地放了冰块,又以积雪放入槽中任其舔食,我身上虽披了柔软内衬貂皮的长披,却依旧感觉寒冷,不由自主的,我又想拿出那药瓶,可想了一想,还是放下了,媚蕊说得不错,此药能医病,也能拿人性命。

又过了良久,才听见王公公来传:“美人,可以进去了。”

我跺了跺微冻的手脚,站起身来,一声呼哨,四匹驯鹿便整齐划一的站起身来,戴了金玉镶嵌的兽笼,静等我上了鹿车,我拿出怀里柳叶制成的鸣哨,站在车驾之上,吹响乐音,驯鹿无鞭自走。

前厅的门大开,隔得老远,我便看见厅内笙歌华筵,丝乐满园,而坐在主席之上的,便是宁王和江妃了,而宁王的姬妾,便坐在下首两排,其它的,便是宁王在朝中交好的官员了。为了让鹿车能在厅内自由行驶,此次宴席,特地选了宽阔的朱雀堂,廊柱之上装饰了松枝雪棉,以造成雪压青松的寒地之景,我驾了驯鹿进去之时,满堂的喧哗之声便渐渐止歇了,只听见悠扬的笛声在厅内回响,一道道或羡或不以为然的目光皆聚在我的身上,我看见宁王在江妃的耳边微语了几句,江妃便抬起头来望着我,她原本郁郁的脸上便带了丝微笑,伸手抚了抚宁王的鬓角。

江妃虽已年过四旬,可却依旧光彩照人,不见丝毫老态,听闻当年,她以纤纤楚腰而独宠于后宫长达十多年,今天虽已势微,可依旧凭借儿子的功勋在皇帝的心中占居了一席之地。

只可惜,岁月的流失,容颜的衰老却是不争事实,她终也走出了皇帝的视线,现在唯一凭借的,便是她这个儿子。

我在鹿车之上做了几个简单的动作,便赢得了满党之彩,我知道,这个喝彩并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江妃脸上的微笑,她既笑了,堂下之人何不趁此凑个兴儿?

鹿车停了下来,驶到厅中停下,我下了车,跪拜行礼,江妃笑道:“王儿,难得你有心,把寒北之地的鹿都带了过来,这个驯鹿师也不错,驾得好……”

宁王便笑了:“娘亲,孩儿这里还移栽了不少白桦树,以此建了一座园子,房子都是漠河那边的木楞子房,母妃如若喜欢,等下寿宴过了,孩儿带您去看看?”

江妃一笑:“你这孩子,难道你这么用心……”她微叹了一口气,“只是,漠河那边的东西,到了这里,又怎么能活得长久,就象这驯鹿……”

宁王目光扫了下来,淡淡地道:“母妃,孩儿让它们活下去,它们怎敢不活?”

江妃笑了,为他理了理襟前:“你这孩子,就是太过自信。”

见宁王和江妃高兴,其它的姬妾便也上前凑趣儿,一时间堂上暗香阵阵,你来我往,有姬妾趁此机会挤在宁王的面前,娇声请饮,欢乐无限。

过了好一会儿,宁王才笑对江妃道:“母妃,这才开始,后面还有精彩的呢。”

江妃娘娘原以为这便完结了,闻得此言被提起了兴趣,道:“还不叫她快快使来?”

这次的乐音与上次没什么不同,可因为我身上穿的衣服为华丽,廊柱之上是青松缠绕,乐声起的时候,驯鹿的神色见兴奋,加上身上所配珠玉金笼,耀眼生花,赢得满堂喝彩。

当然,众人皆不会瞧见,乐声一停,驯鹿们从幻镜中惊醒,眼内出现的却是类似于绝望的神色,所以说,不管是人还是兽,被骗得多了,精神也会崩溃的,何况它们刚在千里冰封的故乡欢快奔驰,一眨眼,回到现实,面前却是这位想着烤其鹿肉的女子?如果是小七,想来不会有这种情况的,皆因他待它们真心,让它们将受骗当成了游戏,甘之如饴,我没有小七柔软纯洁的心,所以,他们对我,既畏且恨。

可当时,我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满堂喝彩之后,听得江妃道:“王儿,此驯鹿师不错,可得好好赏赐了。”

宁王笑道:“您不说,我倒忘了……”

说完,漫不经心地叫人拿了百两黄金给我,我自是垂首称谢。

正待退了下去,却听江妃道:“好久没见过这些驯鹿了,在极北之地,要它们驾车,自是和它们的脾性的,可到了这里,脾性也未改了,且还能被驯得能踏歌而舞,倒真是奇了,想当年,你父皇也遥遥地从极北之地让人送来鹿来,可隔了一到一个月,这些鹿便死的死,病的病,我倒要看看,这些个鹿是不是从那来的……“

宁王笑道:“娘亲,你竟然不信你的儿子?”

一边笑着,一边便搀了她的下堂,江妃兴致大好,兴致勃勃地来到鹿车之前,绕着它们打量了一番,笑道:“不错,的确是从我们那儿来的。”

她眼中露出缅怀之色,左手也摸上了其中之一的鹿头,正在这时,绝望的驯鹿那里还安于其分,挣绳索就往前冲,我见不妙,急急地赶了过去,想拉住它的笼头,却未曾想到,它直直地向江妃冲了过去,吓得江妃花容失色,恰好宁王正在跟前,举掌欲击,却未曾想,那头鹿未近她身,便轰然而倒了,我抬眼一瞧,看清媚蕊站在一众奴婢旁边,左手不动生色地收了回去,便知道又是她帮了我。

紧接着,其它三头鹿也焦躁不安起来,欲挣脱绳索,我顾不得其它,连挥长鞭,才让它们稍微安静。

不等宁王吩咐,我连同鹿车早叫人看管了起来,只等宁王令下,我命丧当场。

宁王扶了惊魂未定的江妃坐回座位,又叫人拿了定神汤过来,安抚江妃半晌,这才回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脸上带了慌色,紧张地思索,要怎么样才度过今天这一关,伏首而道:“都是奴婢的错,近几日,这驯鹿便有些焦躁不安,奴婢却未发觉。”

宁王冷道:“既是早几日就发现其焦躁不安,为何没听你上报?”

他眼光如刀,望向我的时候,我瞧清了他眼内浓重的杀意,此时的我,对他而言,已无用处,虽则江妃在场,他不便血染寿堂,但我知道,寿宴结束之时,便是我命丧之机。

我伏首磕地,惊慌失措:“王爷,也许,奴婢能找出它出现此状况的原因。”

宁王嘴角微扯,冷笑:“那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缓缓而行,来到鹿车之旁,那头鹿依旧伏地昏迷不醒,我仔细观看,用手抚摸其项背,此时,堂上皆静悄悄的,一点儿人声都不见,我仔细观看之后,缓缓地行至堂前,垂头而立,冷汗从额角之上冒出,被风一吹,是贴在鬓角,冰冻刺骨。

我的沉默不语,是换得宁王一声冷笑:“来人,把这贱婢先押了下去,等寿宴过后再行处置。”

我抬起头来,心念急转,忽地想起了本朝一个晦测莫深的丑闻,便冲口而出:“王爷,奴婢知道是什么原因,奴婢……奴婢……近几日打扫鹿廊,见驯鹿与往日相比,尤是焦躁不安,根据……根据……奴婢往日经验,这头鹿,这头鹿小腹拱起……只怕是,只怕是怀孕了?”

一听此言,堂上众人皆将目光转向驯鹿,江妃脸上也淡了些惊慌,添了些好奇,转向驯鹿伏地的地方,宁王是怒不可抑:“你说什么?这头鹿怀孕了?你没看清楚它们头上有角,皆是公鹿?”

我是惊慌,伏地不起,道:“是啊,王爷,既是公鹿,怎会怀孕呢?”

堂上众人大气都不敢出,一时间静得几乎听不见人音。

没曾想,江妃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刚开始还是轻声低笑,后笑声越来越大,几不可抑,边笑边道:“你这奴婢,你这奴婢……当真有趣,的确……既是公鹿,又怎会怀孕,又怎会有天伦之乐,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主人短暂的宠爱罢了……”

我伏地不起,低声道:“就是啊,当真是奴婢搞错了?”

松了一口气,心知那桩让人三监其口的皇宫丑闻看来是真的了。

与我惊慌的脸色相比,其它姬妾脸上容色便大不相同,一时间个个欢笑声起,有那忍不住的,看了看堂下的驯鹿,再望了望我,边揉了肚子边笑。

好不容易收了笑声,江妃道:“皇儿,你的安排,我很高兴,这个笑话儿,的确说得好,你们俩配合得也好,差点连母妃都给骗过了,这个奴婢,你可要好好打赏。”

此时,我脸上已恢复了常色,静静地跪在堂下,我瞧见宁王眼内没有了杀机,目光变得却有些复杂,他望了我一眼,回头道:“娘亲,能引娘亲一笑,是儿子的莫大荣幸,儿子自当好好安置了她。”

这件众人不敢言说的丑闻是这样的:当今皇上前半生宠爱女子,将江妃拱若珍宝,可临到老了,却不知为何,却宠幸起一位名叫墨子寒的男子来,与他形影不离,视后宫女人如无物,不顾朝堂议论纷纷,赐其高官厚爵,是命人在后宫独僻一室,任其自由出入,其恩宠待遇,有时尽胜过了他的三名皇子,当然胜他的妃嫔。

其它的朝代宠幸一名男子或没有什么,但本朝尊孔敬贤,讲究礼法,注重人lun理常,皇帝以一国之尊,开了如此先例,自是要上下封口的,所以,那名男子,虽受尽荣宠,但对外却只宣称其才华横溢,颇得皇帝赏识,是为宠臣。

所以,虽是掩耳盗铃之举,但自是无人敢胆揭开了来说。

我此番隐喻,以玩笑为名,自是正好挠在了江妃的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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