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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雏鹰的荣耀-> 336,超脱于外 336,超脱于外
- 就在帝后两人的低声调笑当中,这场虽然盛大却也低调的欢迎仪式,悄然结束了。皇室成员们又乘坐马车回到了枫丹白露宫当中,不过这一次,他们当中多了一位夫人。
很显然,路易莎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被冷遇的心理准备,因此即使儿子对她态度如此微妙,她也不以为忤,依旧保持着从容微笑的风度。
而对艾格隆来说,虽然他不可能就此和母亲“共释前嫌”,但是当着这么多人面一直羞辱自己母亲,并不是理智之举,反而会折损他自己的颜面。
所以,他干脆就选择了站在一边旁观,让特蕾莎来按照自己的想法招待母亲。
在路易莎被带进枫丹白露之后,理所当然的有接风洗尘的宴会,艾格隆夫妇坐在一起,而路易莎旁边则坐着奥棠丝王后。
作为艾格隆的婶婶,就年纪和辈分上来说,她们两个算是彼此相当,而且往日里还有些旧交情,算得上是“老姐妹”,由她来负责接待,合情合理,也正好免除了艾格隆不想和母亲一直相处的尴尬。
而奥棠丝王后也是个知情知趣的人,她当然明白自己侄儿兼义弟的微妙心态,所以,她主动地承担起了“气氛组”的重任,一直陪着路易莎谈笑风生,以此来缓解母子之间的疏离和尴尬。
于是,两位夫人一边用餐,一边亲切愉快地聊着20年前宫廷当中的种种趣事,缅怀各自曾经逝去的青春年华,倒也算是相得益彰。
艾格隆无心去参与夫人们的话题,他只是礼节性地坐在位置上,闷不做声地用着餐,其他人也都看出了陛下此刻的心思,所以一个个也都选择不去撩拨刺激陛下,而是互相窃窃私语各自的话题,一时间,原本已经习惯了主角的艾格隆,突然有了一种“被忽视”的不适感。
他忍耐着这种不适感,闷着头用完餐点,然后再得体起身向在场的众人点头告别。
看到陛下要离场,其他所有人纷纷站起来行礼致敬,而艾格隆看也不看,丢下了餐具然后扬长而去。
他无视了身边的所有人,然后径直地回到自己往常办公的书房当中。
不过,他并没有和往常那样坐下办公,而是直接躺坐在了椅子上,甚至毫无形象地把腿都搭在了办公桌上。
一股挥之不去的烦闷感,让他感到极其不爽。
这种感觉,过去他也曾经有过,而如今,显得既陌生又熟悉。
没错,从他小时候开始,每次他见到母亲,都会免不了类似的感觉。
他原以为他已经克服了,但是却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到底应该怎样才能够放下呢?难道一个帝国、一个皇位,都平息不了你曾经的怨恨吗?他自己都在心里感到好奇了。
他就这样默默地独处着,舔舐着童年时代就有的心灵伤口,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哪怕最亲近的也不行。
皇帝可以残暴,但不能够软弱,至少不能让人看到软弱。
这种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突然,门口传来了轻轻地敲门声。
“谁?”艾格隆烦躁地问。
“陛下……”门外传来了夏奈尔慌慌张张的声音,“夫人,想要来见您,她说……她说有些话最好两个人单独说,这样也可以放开一些。”
艾格隆皱了皱眉头。
他不知道母亲到底想要怎样,但是他并不害怕。
“让她进来吧。”
很快,门悄悄地被打开了,接着,一身丧服的路易莎,几乎悄然无声地走了进来。
然后,在这个并不大的房间,仅有的两个人四目相对了。
刚才,两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见面,他们既是母子,但更是皇帝和长公主,他们是活在别人眼里的人;而现在,在这里,他们短暂地剥离开了所有社会属性,回归到了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原点——母亲和儿子。
这原本是很简单的关系,但是因为历史的风云变幻,因为个人的恩怨纠缠,已经变得如此扭曲,宛如一团乱麻。
“陛下,我刚刚对刚才的欢迎仪式,以及宴会都非常满意,感谢对您的热情款待。”在片刻的对视后,路易莎先开口了。
“不必谢我,这一切都是特蕾莎安排的,她认为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亏待您,夫人。”艾格隆懒洋洋地做出了回应。
“但至少,您容许了这一切,而且还配合地演出了这么久。”对艾格隆的冷淡,路易莎仿佛早在预料中,她仍旧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您能够做到这个份上,我已经很感谢了。而且,看到威廉和安博汀被您照顾得这么好,我更是心怀感激。”
“夫人,这种多余的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而已,这不是为了您,而是为了履行我自己的承诺。”艾格隆打断了她的话,“况且,您应该知道,您在我面前一直喋喋不休这些,只会让我后悔我太客气了……”
因为这里只剩下了母子两个人,所以艾格隆说话也没必要那么“收着”了,他的言辞变得刻薄起来,虽然并没有一句骂人的话,但按照贵族们的礼节,这甚至已经接近于羞辱了。
被儿子这样抢白,路易莎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僵硬,但是很快又恢复了从容,“当然,我也一些别的事。您应该已经听特蕾莎说过了吧,关于我的王位传承的建议——”
“您的突发奇想,又给了我们增加了不必要的麻烦,夫人。”艾格隆还是毫不客气地抢白了她,“不过,出于对您的尊重,我会把这项建议记下来的,但不会、也不可能列入到谈判条款当中。也许我会这么做,但这取决于我的心情,我希望您明白,您名下的国土,是两个国家的重要交易品,不是您凭借开心就可以任性送给孙女儿的礼物……另外,我建议您,夫人,在这段时间里,您最好不要再在政治问题上发表任何意见了,这只会让我们所有人为难,对任何事都没有帮助,您明白了吗?”
被艾格隆这么一通抢白,路易莎的表情又变得僵硬了一些,原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没有血色了,但是她还是咽下了这口气,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陛下,这段时间在法国我一定会谨言慎行的,我知道分寸的。”
母亲如此的“顺从”,倒是让艾格隆有些惊讶。
你私下来到我面前,难道就是为了让我冷嘲热讽吗?
片刻之后,艾格隆突然明白过来,她是故意来当这个出气筒,以便在独处的时候,让自己发泄的。
这是在忏悔吗……
还是觉得自己是在“自我牺牲”,以便报答儿子照顾另外两个儿女的恩情?
艾格隆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原因,但是一想到这里,他的心情非但没有变好,反倒是更加焦躁了起来。
所以,夫人,您是来把自己当做一个殉道者的吗?以自己的忍耐和顺从,讨好一位脾气乖戾的君王,哄他开心,让他别像个孩子一样置气?”
面对儿子突如其来的质问,路易莎这时终于显得慌乱了起来。
接着,她的脸上浮现出了难言的苦笑,“陛下,我只是希望尽我所能让您开心一些而已。除此之外,我又还能做什么呢?”
“可是我不开心!”艾格隆又一次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你这样显得好像是在安抚一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可笑,难道事到如今您觉得自己还能扮演一个慈爱的母亲吗?别骗自己了!”
“我当然没有那么天真了。”路易莎摇了摇头,“但我是配不上被你这么怨恨的,归根结底,我只是个随波逐流的任性庸人而已,虽然给你带来了生命,但我并没有给你带来什么好的影响,也成为不了一个好的榜样。我不配以你的母后自居,我当然知道这一点。”
“如果十年前您说出这话,我恐怕会感动到流泪。”艾格隆嘲弄地笑了起来,“而现在我只觉得这是在趋炎附势,是皇位和权力,让你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颅对我说这些的,你从没有发自内心地认错过!”
“发自内心……?”路易莎听到这句话之后,像是要绷不住笑了一样看着儿子,“别傻了,儿子……皇室之中,金玉满堂,但你不应该指望里面有颗温暖的心。你责备我趋炎附势,但若不是趋炎附势,我又怎会嫁到法国然后成为你的母亲呢?这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你不能只有在你赢的时候才认可这套规则。”
顿了顿之后,她又踌躇地追问艾格隆,“出于现在这种情况,如果你需要我道谢或者道歉,无论多少句我都是可以说出来的。或者,你现在可以用尽你所能地对我指责,我都可以接受下来。”
她的态度很诚恳,而且艾格隆相信,如果他真的这么要求的话,母亲肯定会做。
但是,越是清楚这一点,他的心就越是冰凉。
因为这实际上因为这,他此生,注定不可能真正得到母亲的爱——因为那种东西,本来就没有过。
这不是继父的错,也不是安博汀或者威廉的错,而是从一开始,那种东西,就不存在。
他当然知道,哪怕当上了皇帝,在这个世界上也不可能万事都如意,他也有自知之明,不会愚蠢到认为所有人都会全心全意地围在他身边转。
可是,任何人都有资格这么说,唯独她不行。
因为她是母亲,这个词在所有民族、所有文化当中都是如此崇高,而她却完全配不上!
这才是艾格隆对母亲怨恨如此持久的原因。
他恨的不仅仅是母亲曾经的“疏离”,而是母亲根本就没把这种疏离当回事,她可以满不在乎地这么做,在有需要的时候,满不在乎地为此道歉。
换言之,他从没有走进过母亲的心中——或者说,没有任何人真正进去过。
他不管怎样努力都不可能改变这一点的。
巨大的愤怒,涌上艾格隆的心头,他几乎又变回了那个美泉宫当中愤怒而又暴躁的少年人,他想要把她骂个狗血淋头,不管这到底有什么意义。
可是,就在愤怒即将冲垮理性的那一刻,他又回想起了那个迷人的贵妇人,那个在美泉宫当中温柔体贴地安慰他照顾他的贵妇人。
是她,把那个少年人,从愤世嫉俗的泥沼当中拯救了出来——尽管为此搭上了她自己。
一想到她,艾格隆那股难以遏制的愤怒,也终于渐渐地消褪了下来。
他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也随之慢慢地平息了下来。
是的,即使你注定没有“母亲”,但有人给了你曾经渴盼的一切,这难道不够吗?
已经够了……此刻的她,正孕育着你的孩子,无怨无悔地等待着和你重逢的那一天……这一事实,让艾格隆的愤怒随之一扫而空,甚至还多了几分自豪的成就感。
路易莎惊讶地注视到,面前的儿子,脸色变幻不定,前一刻还似乎要择人而噬,下一刻却又好像云淡风轻。
“陛下,您怎么了?您还好吗?”她忍不住关切地问。
“我……我很好。”艾格隆轻声回答,“我终于明白了,所谓的缺憾,确实只是过眼云烟而已,这个世界还有太多东西值得我去驻足了。”
“嗯?”看着儿子一脸已经跟“超脱”的模样,路易莎更加疑惑了。
不过这对她来说,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我只是想要告诉您,即使在我们的世界里,也会有不一样的人。”艾格隆带着自豪和喜悦,回视着自己的母亲,“我……我无法选择谁成为我的母亲,但我可以选择把谁当做我的母亲。”
…………
路易莎看着艾格隆的眼神,多了几分猜疑。
如果是旁人,可能只会觉得这是随口一说,但是她身为当事人,却能够察觉到其中隐含的意味。
“您……您还在对苏菲殿下念念不忘吗?”
“难道不行吗?”艾格隆反问。
“不,当然可以。”路易莎连忙回答,“只是……只是那毕竟已经过去了,我听说她已经怀孕了,希望她能够为帝国生下合适的继承人吧……”
“我也希望如此——”艾格隆笑着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