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清风徐来,百鸟飞鸣。
那一刻,他觉得很意外。因为在他的想象中,入鼎之后应该是一片浑沌,就像盘古开天之前,鸿蒙鸿洞,阴阳未分;或者像上次在万灭王鼎之中的遭遇,四库书-变化,电闪雷鸣,环境极其恶劣。可是这些预想的场景都没有出现,出现的却是宁静祥和的仙境,简直不像是在鼎内,而像是回到了雁湖一般,真是令人难以相信。早知如此,他会把兰儿带进来,让她跟着自己一块儿修炼。
可惜好景不长,正在他心感遗憾的时候,明朗的天空转眼间布满了乌云,无边的黑雾迅速笼罩了大地,仿佛冬日的夜幕骤然降临一般。
没过多久,云雾之间蓦地现出一条人影,人影来势奇快,片刻之间落在他的面前,一个十分熟悉的面孔对着他冷笑:“神州子!我们又见面了,你好好的日子不过,跑到鼎中来受死,这才叫自投罗网!”
叶昊天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抑或做了场白日梦,要不然,真神怎么跑这里来了?
真神得意的笑道:“又叫瓮中捉鳖!哈哈……这一回,你空有瀚海神舟,恐怕也跑不掉了吧?”
叶昊天心中发毛,面色大变,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一时之间束手无策,他知道自己凶多吉少,那感觉就像在赌场豪赌一般,前面一个劲的赢,最后一把却将所有的赌本都输了去。只落个空欢喜长叹息的下场。
真神哈哈大笑道:“我说你一路顺风顺水,未免太得意了!一面修仙求佛,一面身入爱河,只知道卿卿我我,哪里注意有人在旁窥测?这一次,老夫小心翼翼的用神仙罩封闭了全身信息。早就在仙岩谷外等候多时了!哈哈!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给我追入补天宫来。”
听见“身入爱河卿卿我我”几个字,叶昊天的心里“咯噔”一声,顿时想到守在外面的兰儿,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真神既然能从容闯入鼎中来。显然守在鼎外的几个人都要凶多吉少了!在真神的全力一击之下,纵然是女娲娘娘只怕也挡不住,更不用说兰儿和云华夫人了。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心中冰凉,又悔又痛,浑身颤抖个不停。
真神以为他害怕了,笑道:“堂堂的昊天大帝,竟然怕成了这样样子,就差尿裤子了!既然如此,交出开天九宝,我给你个全尸!嘿嘿,不但给你全尸,我还要放你魂魄一马,让你重新投胎!”
叶昊天的心里一个劲的乱跳:“兰儿……兰儿会不会身遭不测?琴音淙淙,似水无形,花随水转,香消无踪?自古红颜多薄命,清秀于外,内慧于中的兰儿就这样去了?如若真的死了,不知道魂魄何在?她能够重新轮回台球?会不会被真神收入阴阳法轮?那样一来,她连往生极乐世界的机会都没有了……”
真神看着他呆住了的样子,连连摇头道:“可惜啊!空有惊世人才华,却无过人胆略,真是令人失望!早知如此,我也不用下这么多工夫!”
叶昊天勉强按捺心中的痛楚,将一只颤抖着的手控入乾坤锦囊之内,牢牢的握住镇妖宝塔,准备奋力一搏,不死不休。
真神一直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见他颤抖的身躯忽然停了下来,不禁微微点头,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嘴上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就不要垂死挣扎了。怎么?还想动手?好,我关门打狗,就给你这个机会,也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死志已明,叶昊天忽然有种看透世情的感觉,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微微一笑道:“神君,有件事在下始终弄不明白。若论才智武功,尊驾都是上上人选,为何放着好好的正路不走,却偏偏入了魔门?”
真神“哼”了一声:“何谓下?何为魔?这世间谁能说得清楚?所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待我灭了玉帝,活捉了佛祖,坐上凌霄宝殿的龙椅,接受众仙的朝拜之时,我就是正道了!”
这一刻,叶昊天的神智变得无比清明,觉得临死之前也要争一口气,于是朗声分辩:“正道以理服人,邪魔强词夺理,这就是正邪的分别之一。君子动口不动手,高士斗智不斗力。你若能言辞之间说得动我,才能算你真的高明,也才让我心服口服。”
真神锐利的目光在他脸上掠过,上下打量了他好大一会儿,最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于是“嘿嘿”笑道:“与魔论道,你也想得出来!不怕别人笑你对牛弹琴?与虎谋皮?也罢,看你气质不凡,像个人材,只要交出开天九宝,我就给你个公平论道的机会。若是你赢了,我不但饶你不死,还有件珍贵的礼物相赠;若是输了,嘿嘿,则要拜我为师,听我吩咐!如何?”
叶昊天心中疑惑,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为何舍易求难,竟然答应自己口舌决斗的提议,难道说真神太过变态?喜欢猎戏老鼠,非要把自己玩死不成?
真神迎着他疑惑的目光看去。坦然解释道:“‘高处不胜寒’。纵横天下找不到对手,那感觉并不舒服,所以我一起留心世间的能人高士,你能于出道后短短的两三年内成为高高在上的二品上仙,甚至赢得佛宗和五老帝君的宠信,说明你的才智极高,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地方,我以魔君之身统治天下,需要大量的辅佐之人,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自然不能放过,这就是我常去灵壁石店找你闲聊的原因。况且,如今天下未定,战事纷纭,若是你能以昊天大帝的身份与我里应外合。必然事半功倍,大大加快一统天下的步伐。”
叶昊天摇摇头,说道:“拜你为师是不可能的!若是我赢了,你难道真能放过我不成?”
他身为儒家亚圣,自然精通刚柔相济的中庸之道,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事态虽然严峻,却未达到一败涂地的地步,因为龟镜和九品莲台都在风先生手里,若能找到开天神斧,合众神之力。不是没有东山再起战败真神的机会。若能活捉真神,从对方手里抢到阴阳法轮,或许能够寻回兰儿的魂魄,哪怕她已经变成了魔煞,也有校正回来的可能,凭着九品莲台和九天坤鼎的视力,应该能够便兰儿恢复如初。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忽然又恢复了生机,清楚的把握了眼前的形势:自己奋力一搏也保不住开天九宝。与其自讨其辱,不如以言辞罩住对方,虚于委婉讨价还价,也好为日后的反击多留下点本钱。
可是想想带在身边的几件神器,无论是瀚海神舟,不是乾坤锦囊,甚至监天神尺,少了一件都令人心痛,更不要说全部交出去了。尤其是挂在胸前的通灵宝玉,更是不能交!否则万一被真神找到开天神斧,那可就惨透了。
真神看他并没有断然拒绝,当下微微一笑道:“魔门也没有那么可怕。最起码我不会像玉帝一样,在凌霄宝殿的龙椅上一坐就是几百万年。不出万年,我肯定坐大厌了,定然传位于弟子,你若拜我为师,不但会有身登大宝的机会,甚至还可能收回开天九宝!”
叶昊天没想到对方描述得那么诱人,若非自己修成了儒家“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坦荡之心,说不定便一口答应了。
他内心雪亮,不动声色的问道:“你说的只是开天九宝,不包括别的东西,如果我交出身上的开天神器,你就不能再侵占其余的财产,是这样吗?”
真神哈哈大笑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看来你身上所藏甚丰啊!你放心,除了开天九宝以及本来发球我的顶级魔器之外,别的东西我一件都不要!试想,除了开天九宝之外,还有何物可以入得了我的法眼?身为盖世魔尊,还怕找不来成千上万的法器吗?有了开天九宝,还怕射不过法器攻击吗?同样的乾坤锦囊,在你手里等如废物,入我手中却可以收山摄海!好了,除了九宝,其余物品该你的还是你的!我才不要那些废铜烂铁呢!”
叶昊天心中安定了不少,接着问道:“你所谓的礼物又是什么?送礼不能乱送,与其花了心思却不满意,何不任我自选一件?”
真神似乎明白他在想什么“嘎嘎”奸笑了两声,说道:“没问题!除了开天九宝和顶级魔器之外,只要是我带在身上的东西,你想要什么就给你什么。不过,我送的礼物都是极品,你若不要可别后悔!唉,这年头,找个好弟子不容易,难得我突发善心想做回好人,有人还不领情!”
叶昊天想到自己可以索回兰儿的阳神和魂魄,不由得喜不自胜,哈哈大笑道:“谢谢神君了。我是出名的老实人,口出必行,若连谈玄论道也输于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有什么理由不拜在神群门下?不过,若是我侥幸赢了,还请神君不要反悔!”
真神口中“喷喷”有声,笑道:“想套牢我?你这小子真有趣,比那些死和尚臭道士强多了,连我这样的老魔头都有如坐春风的感觉,怎么舍得杀你?还是留着好!若是杀了,日后烦时找谁解闷儿?”
叶昊天毫不犹豫的解下乾坤锦囊,扯着袋低向着身后一抖。只见无数的宝物从乾坤锦囊中源源不断的飞了出来,不多会儿竟然撒满身后百十丈方圆的草地。
随后,他将空无一物的锦囊抛向真神,大声道:“此乃是开天九宝之一,名谓乾坤锦囊。九宝散落天下,我费心心机才得了四件。神君前日也见了。九品莲还在佛祖手里呢!”他一边说着一边找出监天御印,瀚海神舟以及镇妖宝塔抛了过去,这些都是他曾经在真神或别的魔头面前施展过的,想瞒也瞒不住。至于通灵宝玉,则从未在人前显示过,而且不在乾坤锦囊之内,正被他挂在脖子上。变成个不起眼的玉坠,说不定可以混过去。兹事体大,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冒险一试。
真神接过四宝,口中念道:“加上阴阳法轮,九宝就有了五件了,除去九品莲台,还剩开天神斧,还有一个魔镜……还有什么……什么来着?那三宝你没有拿到?”
叶昊天双手一摊:“不信?神君请自行翻找!”这样说着,他已经进入了儒功中“澄然清明,自心无体”的境界。空口说白话的骗人行径可不是儒家功夫本来就有的。为了给今后的除妖大计保留一线希望,他用强烈的信念支撑着自己。
真神微微摇头,意思是不需搜寻就能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他的双目紧紧的盯着叶昊天的眼睛,一道神秘的魔光笼罩在叶昊天的身上,就像无数流星从眼前划过,绚丽多彩,令人心驰神摇,难以自己。
这一刻,叶昊天什么也没有想,心中谨守儒家的浩然正气,枯井无波。非物非量。他的眼神是那么的清澈,直接迎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两相交换,毫无抵触。儒家功夫本就极其坚韧,他已修至亚圣的境界,虽不能克敌制胜,却能完全抵御真神眼中的魔光,更将“爱,生,通”的功夫发挥到极致,给人一种坦诚可亲的感觉。
真神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大一会儿,然而看到的只是一片宁静,连自己的心中都有几分异样的感觉,于是不得不收回目光,围着那散落地上几十丈堆积如山的物品转了一圈。
他一边看一边摇头,没想到叶昊天搜集的东西竟然有那么多,不但有各种各样的神丹药材,还有无数的法器,甚至还有各式各样的书籍。
当他看到龙师绅者的时候,不觉眼中一亮;看到佛宗锡杖更是心中一震,看到小猫一般的碧海金晴兽,他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看到无数的飞剑,他便禁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神州子,你怎么像个捡破烂的,不管好坏全都往家里搬,要那么多无用的飞剑做什么?”
叶昊天一本正经的干咳了两下,说道:“我想做点小本生意。神君有所不知,这些飞剑虽不入大家法眼,却也能拿到天市卖上几十万神丹币。这可都是钱呢!积少成多,集腋成裘,过日子还要精打细算。”说着过去捡起先前收取的量尺抛了过去,道:“这个也还给神君。”
真神大笑声中接了魔尺,然后探手捡起一本书,眼中神光一扫,发现是本居士诗集,开篇第一行:“大江东去,浪涛尽,千古风流人物……”不觉有些诧异,以为是叶昊天自己写的,于是道:“修仙之余不忘作诗,你也算千古风流人物了。看在同为文士一脉的份上,让我来帮你一把。”说着取出个大红的葫芦来,迎风一抖,将所有的东西都装了进去,往叶昊天身前一放,道:“收了你的乾坤锦囊,送你个葫芦代用吧。莫要小看了这葫芦,这可是南极仙翁的心爱之物,被我抢了来,他痛苦得上窜下跳。这葫芦虽不能如乾坤锦囊一般收取兵器,却是顶级的储物用具。”
叶昊天更感疑惑,不知道真神发的哪门子善心,难道说为了拉拢人心无所不用其极?还是真的把自己当作入门弟子了不成?
他毫不客气的将葫芦挂在腰间,然后道:“神君,这葫芦可是你额外奉送的,不算所谓的礼物!怎么样,我们的正邪之辩这就开始了吧?”
真神神情凝重的点点头:“好,何谓正,何谓邪,何谓道,何谓魔?这问题有定论吗?你先说说,什么是正道?”
叶昊天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随即张口即来:“‘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所以符合天道就是正道,具体的做法是‘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真神舒了一口气,轻蔑的道:“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论,结果又是什么老庄之言,拾人牙慧,连一点新意也没有,还好意思拿出来卖弄。说什么无为……如果只是无为,人何以为人?又何必降生于世?”
叶昊天微笑答道:“神君恐怕有些误解。所谓的正道实际包括‘为学’和‘为道’两个方面。‘为学日益’说的是不断的建功立业,自强不息,意气风发,认真不苟,发愤图强,兼善天下,关怀他人,系念民间疾苦,‘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以及‘立德,立功,立言’……‘为道日损’则应该‘挫锐解纷’,‘和光同尘’,‘谷神不死’,‘复归其根’,超越升华,不为俗累。宛若大鹏神鸟,遣世独立,飘然远行,背云气,负苍天,翱翔太虚。‘为学’与‘为道’是一个事物的两个方面,它们是相辅相成的。正是因为‘为道’的有所不为,才成全了‘为学’的无不为,这就是‘无为而无不为’,‘无用而无不用’的真实含义。”
真神听得吃惊:“你这观点从哪里找来的?在下通古晓今未闻此说!”
叶昊天“嘿嘿”一笑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看得出看不出,全凭个人悟性。”
真神“哼”了一声:“我们谈的是正邪,这与魔道分歧有何关联?”
叶昊天不紧不慢的道:“为学和为道是做人的根本,执其一则为正,两者兼具则为圣人,两者尽失则为魔。看看你们魔门,纵欲荒淫,自私贪婪,凶残杀生,无父无母……”刚刚说到这里。就被真神喝住。
真神不满的道:“人是人他妈生的,妖也是妖他妈生的!你小子孤陋寡闻,哪晓得魔门的精髓?”
叶昊天呵呵笑道:“魔门也有精髓?愿闻其详。”
真神瞪了他一眼,神气十足的道:“魔有五大特性,你听说过吗?”
叶昊天摇摇头,一付侧耳倾听的样子。
真神当即道:“第一条。纵欲之谓魔!”
叶昊天“扑哧”笑出声来:“这不是跟我说的一个样吗?纵欲荒淫,不思进取,不但对世界无益,还伤了自己的身子,君不闻‘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
真神哂笑道:“人活着就要享乐!看看道家的那些三清天神。清心寡欲,清静无为,清,清,清,水清则无鱼!人清就成了痴呆!再看看佛门那些菩萨,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群大老爷们搞得跟宫里的太监差不多,难道那就是正道?还有个什么学派,竟然说‘存天理。灭人欲’,人欲灭尽,就是正道了吗?”
叶昊天心道:“你是说儒家中的宋明理学呢?其实,朱熹主张的是明理见性,说的是人若为自己的私欲所蒙蔽,就看不到自己的真实面貌,不能体悟到天地之理。这句话其实并不错,只是被后人理解错了。”
他明知道对方说得不对,可是却不想反驳。因为他不喜欢“存天理。灭人欲”的提法。
真神瞥了他一眼,接着道:“人的**是不能压抑的,与其压也压不住,何不率性而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叶昊天姑妄听之,笑道:“你说得孔洞无道理,就怕走上另一个极端,如果编织袋欲不摄,自私贪婪没有限度,就堕入魔道了。”
真神驳斥道:“什么堕入魔道?身入魔门必然追求极端,这就是魔门的第二个特性‘极端之谓魔’!要么不做,做就做到极致。好也罢,坏也罢,都要做到头,绝不首鼠两端,模棱两可。”
叶昊天朗声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工,在止于至善。’如果魔门能将精力放在建功立业的大学问上,积极为民造福,做到极致又有什么不好?可是事实呢?杀人盈野,血流成河,睚眦必报,斩人肉酱……”
听见“斩人肉酱”四个字,真神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冷冷的道:“这就牵涉到魔的第三个特性,‘杀生之谓魔’!”
叶昊天见他反应剧烈,自觉捉到了对方的软肋,紧跟着问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魔门杀生可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真神冷哼一声:“‘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可是太上老君自己的原话!‘刍狗’,什么是刍狗?就是用草札成的狗,用来祭神的,用完之后就扔掉。这句话是说,天地,圣人是无所谓仁慈的,听任万物和百姓自生自灭。天地都不仁,我们魔门又何需仁慈?”
叶昊天针锋相对道:“那就纵情嗜杀,杀人盈野,血流成河?”
真神道:“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古今帝王,哪个不双手沾满了血腥?难道说他们都是大魔头?”
叶昊天十分肯定的道:“是不是魔头需要综合评价。如果他登基之后有益于百姓,即使此前有些不良手段,还是可以原谅的。”
真神讥笑道:“杀人就是杀人,为恶就是为恶,做了婊子还要立牌坊?这就是你说的正道?果如此,焉知我坐上龙椅之后不能造福于天下苍生乎?”
叶昊天摇摇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神君身入魔门,除非能出魔向道,或者达到神魔合一的境界,或许还有点指望。只是,凭着神君斩人肉酱的残忍,不知有没有出魔向道的机会。”
真神听他一再讥讽,再也忍不住了,喝道:“你知道什么!昔日之事深有玄机,你不知道就给我闭嘴!当初……当初……若不是我当机立断,她焉有借玉还魂的道理?要不是我将其送至中土繁华地带。她怎有温养潜修的可能?几时方可再生?修道之艰,退三进一,哪有一帆风顺的好事?”
叶昊天大感惊奇:“这么说来,你竟然是人好人了?”
真神怒视着他,哼道:“她跟我有什么仇?有仇的是她老爹!老混蛋当着满天下人的面笑话我‘麻面满天星’,是可忍熟不可忍?”
叶昊天“哈哈”笑道:“就为了那么一句开玩笑的话,你就搅得满天下鸡犬不宁?这就是贵门睚眦必报的风格?真有个性!”
真神怒道:“你道每个人都是生在蜜罐子里?你见过还有好些人生在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吃也吃不饱,穿也穿不暖,不得不做了强盗!像我这样生来跛足满脸瘢痕的人,自幼受尽了白眼,为了出人头地,四处求师无门。吃尽了苦楚,好不容易东偷西摸长了点学问,实指望天魁天下一展鸿图,却没想到还要受人侮辱!你可知道,别人嘴上不说。心里都在笑我残废!他们不记得我的才能,只记得我是个瘸子!那种始终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的滋味能好受吗?你不知道,你根本难以理解,那一刻,就是我对出‘独脚跳龙门’的那一刻,我心里想的是什么?我想的是玉帝坐着的龙椅!对,那就是我要跳的龙门!等我入主凌霄宝殿,看谁还敢笑话我?”
叶昊天听得摇头叹息,没想到真神还有这等辛酸的往事。他略微沉默了片刻。然后替对方说道:“你身为天奎星君,位高权重,坐镇一方,于是便积极培植自己的势力,认白帝为义父,甚至处心积虑的接近云华夫人……你的手段好高明啊!若不是碰到大魔头伊布谷,说不定你的诡计已经得逞了!”
提起云华夫人,真神的面色变得一片通红,神情莫名其妙的激动起来,大声道:“胡说,初识小云之时,我根本就不知道她是玉帝老头的女儿!”
叶昊天眼看对方快被自己气糊涂了,连忙接着挖苦:“你自号大魁夫子,文章才智天下第一,若说被一个女子瞒住,鬼才信呢?”
真神面色铁青,双目放出咄咄精光,仿佛要准备动手了一般。
叶昊天心中有些不安,嘴上却毫不服软,继续讽刺道:“好,就算你当时不知道。见到伊布谷时还不知道?知道了就将深受着自己的姑娘剁为肉酱?厉害!果然厉害,不愧是冠绝天下的魔尊!”
真神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大喝道:“我已经说过了,那纯粹是权宜之计!要不是我表演卖力,云儿的元神如何才能逃出来?你当伊布谷是那么好相与的?”说到这里,他忽然仰天长叹:“魔门虽然嗜杀,但也敢恨敢爱,只是曲高和寡,无人理解,无由背负骂名而已!”
叶昊天看着他满脸凄怆的表情,心中忽然有些同情,觉得魔门也不是没有值得沟通理解之处。
真神摇头叹息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回过神来,往下接着阐述魔门的神髓:“魔的第四个特性:变异之谓魔。你知道什么是变异?知道我为何弃神从魔选择了魔门?”
叶昊天摇摇头,语气诚恳的道:“还请神君明示。”
真神看他叫得亲切,不觉多看了他两眼,然后放缓了语气道:“人活于世,就要走出一条寻常的路。要想出人头地,始终跟在屁股后肯定是不行的,必须穷极于创新。魔门的创新没有任何的顾虑,信马由缰,任意炎之,所以其结果自然不循常态,这就是变异。虽然变异的结果十有**不能令人满意,可是只要有一分成功的希望,我们也毫不犹豫的去做。”
叶昊天若有所思,感觉从这段话里很受启发。于是点了点头。
真神见对方终于认可自己的说法,不禁有些高兴,接着道:“举个具体的例子,我如果老老实实的去做什么天魁星君,一辈子也别想超越玉帝修行千万年的功力。所以不得不独辟蹊径,弃道从魔。其结果就是在短短的时间里成为冠绝天下的高手。这就是我们魔门的理念,要想成功,必须进入痴迷的境界,所谓‘不疯魔,不成角儿’,我劝你啊。还是入我魔门算了!”
这次叶昊天却没再点头,而是反驳道:“做人还是要有原则的。创新固然可贵,也要遵循一定的规矩,不然结果难以控制。比方说有一百个人去练某种新的功法,结果九十九个人走火入魔,只有一个人炼成了绝世高手。这种功法到底该不该炼?我看是不能练的。神君智慧过人,方能成就魔功,正是那百分之一的人选,至于别的修魔者,大都在功力未成的时候被人剿灭了!”
真神并没有否定他说的话,略微沉思了片刻。开口说道:“上次你曾提到神魔合一的功夫。老实说,我现在对神魔合一很感兴趣。将来等我推翻了玉帝佛祖的统治,就去建立一个神魔合一的大宇宙!每个人受修魔就修魔,爱修神就修神,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多好啊!”
叶昊天还是不同意:“道不同难以并立,除非你能平衡各方的权益,建立一个互相制约,规章完善的体系。否则将很难成功。倒是神君自己,你若能再度出魔入道,完成由道入魔,由魔还道的一个轮回,必将在宇宙之间留下一个千古传颂的神话!”
真神双目神采奕奕,大笑道:“好!一俟我坐上龙椅,这就弃魔向道!这回你该拜我为师了吧?”
叶昊天微微一笑:“我先预祝神君完成魔道轮回的壮举。不过,神君能否如愿入主凌霄宝殿,我却不太看好。这些还是后话,我们现在继续谈魔道,请神君接着说。”
真神“嘿嘿”笑着收回神往的思绪,说道:“魔的第五条特性,凄美之谓魔。魔门不求永恒,只求璀璨绚丽的那一刻。比如昙花一现,美丽的色彩令人回味无穷,三月不知肉味,匆匆逝去却又让人无限惋惜,甚至心中凄苦,这就是凄美的魔力。”
叶昊天翘起大指赞道:“好,神君此说甚为高明,原来魔门还有这么多值得学习的所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受教了!”
真神也对他的反应很满意,大声道:“只要你入了魔门,我立你为二世魔君!将来必定得传大宝,你看如何?”
叶昊天低头沉思了片刻,看上去在想对方的条件,其实却在思考如何才能反败为胜。
真神一直在热切的瞧着他,希望他能答应。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自己先前所招的几个弟子都是废物。
叶昊天想了好大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缓缓说道:“感谢神君盛情。不过,关于邪正之辩在下还想再说几句。神君有所不知,在下既曾身入道门,被封为二品上仙,又曾偶入佛门,被封为昊梵广天佛,可以说对佛道两家都稍有涉猎。然而我真正感兴趣的却不在此,而是一个在天界默默无闻的流派,名之为‘儒家’。”
真神轻‘喔’了一声:“说说看,儒家有什么高论?”
叶昊天侃侃而谈道:“儒家的基础之一叫做‘中庸’。‘不偏不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真神眉毛一掀:“这个观点跟魔门刚好相反嘛!我不怎么看好!如果一味中庸,自然缺乏创新,少了刚猛之道,那可不行,中庸的观点纯粹是害人的嘛!”
叶昊天微笑道:“神君听我解释。所谓不偏,究竟什么叫不偏?跟什么相比才算不偏?关于这一点,可谓从说纷纭,偏颇甚多。在下以为,评价偏与不偏只有一个标准,这个标准就是天道,也就是事物内在的本质,事物发展的内在规律!任何事物都有规律,比如修炼一种功法,如果找到了正确的途径,不但修得迅速,还不容易出偏差;如果不辨真伪,不假思索,任意妄为,胡乱修炼,就容易一事无成,甚至走火入魔。”
真神皱着眉头捉摸了一阵:“那么‘不易之谓庸’何解?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如果‘不易’岂不就容易落伍了吗?”
叶昊天进一步解释道:“其实这句话跟‘不偏之谓中’的意思一样。所谓‘不易’,说的是我们要认准一个方向,不能随意变更,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也要坚持下去。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就是‘不易’。然而我们坚持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呢?可以这么说,我们要坚持的不是我们的主观猜想,也不是圣人先贤的只言片语,更不是皇帝甚至玉帝这样权威人物的政令或者金口玉言,而是事物本身的内在规律。当然了,要想做到完全的不偏不易很困难,但是只要遵循中庸的思路,努力控制自己别走得太远,就不会出大乱子。”
真神抬头望天思考了很久,最后忽然笑道:“你说的思路思想跟魔门的神髓有很大不同,但也有些相通的地方。比如说不畏权势,不拘世俗,这些都是统一的。再说,天机变化,玄之又玄,万事有正就有反,下面是天道,反面就不是天道?人间正道是沧桑,魔道就不是沧桑了吗?谁能说魔门的行径就完全没有道理?哈哈,不说这些了,只要你不听玉帝老儿的话,我就喜欢!痛快!今天真是痛快!这场辩论我们没有胜败,算作平局结束!”
叶昊天闻言一呆:“平局怎么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