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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8 他必须要站出去(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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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此一战最初说起,七万倭军突袭江都海防,而盛军可用于在此抵御的水师,统共不过三万余。

    除却前去支援润州的,各处亦需要兵力来维持最基本的防御,这三万余兵士,已是尽力调集而来。

    朝廷最初固然留给了常岁宁八万大军,之后又增派三万,但这十一万大军之中,可真正用于水战的却是寥寥无几,主要布防于陆地之上。如今在此对战倭军的水师,已大多是常岁宁这半载以来紧急操练来的成果。

    三万对七万,人数上便处于劣势。

    更何况,这三万水师,相较倭军,水战经验到底匮乏,在海上对战时,通常缺乏应变能力。

    相较之下,那七万倭军气势凶狠,他们举着刀,船只横冲着海浪而来,口中喊着盛军听不懂的口号,亢奋贪婪的杀气几乎铺天盖地。

    金副将强撑住局面,令士兵布阵,又以战船上未曾示出的新奇机关威慑倭军,才得以短暂地稳住防御。

    然而,待到第七日,已近战疲的大军当中,有自临州赶来支援的主将,借故要带着自己的三千水师撤退。

    他并非江都军士,更不属于常岁宁麾下,如今世道这么乱,多的是自立而起的势力,他才不想傻乎乎地在这里白白葬送性命!

    若非新任江都刺史太过强势,一直拉着他们这些沿海各州一同整肃海防,操练水师,坚持要一同抗倭……他才不会蹚这趟浑水!

    若是先前倭军游击作战且还罢了……偏偏此次倭军的攻势凶猛至极,连战多日都不肯退去,显然是铁了心要取扬州的!

    他即便带着人留下又能如何?结果也只不过是一同送死而已!

    此人下定了决心撤军,于是他先是不顾军阵队形协作,强行使船只退至后方,而后又借“楚州防御亦需加强”之由,要带自己的人撤去。

    前方因此阵型大乱,金副将于混乱中强压下怒气,出面阻拦。

    楚州三千水师,这数目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而如此紧要关头,若任由他们离去,军心必乱!

    那名楚州将领全然不听金副将的劝阻之言,已近到了要撕破脸的地步。

    此时,常阔带兵及时赶到。

    作为一品骠骑大将军,征战沙场多年的老将,常阔没有金副将这样的“好脾气”及“容人之量”,在问清情况之下,他二话不说,提起斩岫,挥刀削去了那名将领的首级。

    “临阵逃脱,助长倭军气焰,乱我军心者,当诛!”

    前方厮杀声喧嚣,此处后方却忽然鸦雀无声。

    看着尸首分家的将领的残躯倒下,那些楚州水师,无一不是脸色煞白。

    常阔看向他们,喝问道:“楚州副将何在!”

    一名副将身形僵硬地站了出来,不知该如何为自己开解才能免去一死,颤声道:“末将也只是听令……”

    常阔打断他的话:“便由你接任楚州主将之位!从此刻起,看好你的兵,凡有欲图脱逃者,一概皆以逃兵论处!”

    那名副将怔怔,主将的脑袋说削就削了……他的脑袋竟不用掉吗?

    常阔一双威目定定地看着他:“听清楚了吗!”

    那名副将蓦地回神:“末将领命!”

    “尔等要清楚,今日吾等所守,非是江都一地,而是大盛疆域!”常阔拄着刀,环视四下,高声道:“今日无江都楚州或别州之分,尔等皆为大盛将士,须知倾巢之下无有完卵!”

    “老夫不管你们是听命于何人,但在这片海域上,凡敢临阵脱逃者,定斩不饶!”

    常阔的出现,稳定了军心,稳住了一度陷入崩散的局面。

    他拄着斩岫,一步步站上了主帅楼船最高处,挥动战旗,亲自指挥战局。

    一个有威望,有作战经验的老将,在一场战事中占据着至关重要的地位。

    那些战船上布下机关,配合着有序的军阵,得以发挥出了更大的威力。

    战至傍晚时分,随着常阔一声令下,在侧方一定范围内形成了合围之势的大盛战船,被士兵扳动机关后,船弩万箭齐发,一举射杀了近千名倭军。

    这一称得上大规模的杀伤之举,大大挫伤了倭军的气焰。

    之后,才有吉见扶向藤原麻吕通传常阔亲自前来,登船指挥战事的一幕。

    眼见己方士气受挫,藤原麻吕亦亲自登船指挥大局。

    至此时,他已知晓,此前是盛军刻意掩藏机关利器与军阵,这些盛军,并非之前表现出的那般守旧无能……

    但是,那又如何?

    “真正的强者如同利刃难掩锋芒,唯有弱者才需要于暗中百般掩藏!”

    “盛军至今才敢以真面目示人,不外乎自知不敌罢了!”

    “正因盛军知晓自己的弱小之处,才会妄图以诡计壮大自身!”

    “纵是盛军的诱敌之计又如何,一切机关军阵,不过雕虫小技,且被这些无能之辈握在手中,便更加如同纸糊之障,一击即破,根本不足为惧!”

    “大盛气数已亡,此一战,我要我倭国武士,十日之内占下江都!”

    “吼!吼!吼!”吉见扶举刀呼喝,海面之上,应和声震天。

    刚有退却之势的倭军,再度卷土重来。

    海面之上,厮杀声彻夜未消。

    常阔将一应机关军阵悉数用上,才得以勉强支撑住战局,但军士疲惫,也已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次日,海上忽起了风雨,同样陷入疲怠的倭军不得不停下对战,医治伤兵,补充体力,调整商榷战术。

    战中,藤原麻吕本欲先杀掉常阔,但盛军阵法严密,他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对方战船,便迟迟无法付诸行动。

    通过这两日激烈的对战,他逐渐看出了端倪,这些大盛水师的素质虽然远远比不上当年的玄策水师,但那些他从未见过的兵械、机关、军阵,却果真不可小觑。

    他此前那些轻蔑之言,为的是鼓舞士气,有些话,骗骗士兵可以,若连自己也骗了,那死期便不远了。

    但若让他就此撤兵,却也是绝不可能的事。

    他们在这片海域上游荡半载,观望良久,此番他终于亲自集结重兵,便务必要一鼓作气攻下江都,否则士气衰疲,再战便注定不利,天皇和那些大名必然也会加以责备——

    况且,当下他只是暂时受阻,而绝非处于劣势之中……在此战中占据上风的,仍然是他藤原家的军旗!

    藤原正与麾下军师商议对策之际,一名武士快步入得船舱内,带来了一则很蹊跷的消息——本该在昨日送达的一批补给,至今未见踪影。

    他们让人前去接应查探,却迟迟杳无音讯。

    藤原麻吕眉心紧皱。

    千人之众,押送着食物,军械及药物……如此规模的队伍,怎会突然杳无音信?

    “近日海上并无大风浪,即便遇到了什么意外,却也不该连一个前来报信的人都没有……”一名军师神情惊惑地道:“莫非他们全部遭遇了不测,无一活口?!”

    但是,能将他们千名兵士,尽数灭杀于海上……那会是一支怎样庞大的势力?!

    依常理推断,能将一方全数灭杀的,必然拥有近乎碾压性的实力……对方或有三千人众?

    “大将军……莫非是盛军狡诈,竟绕去了我军后方攻袭?!”

    听得这个猜测,受挫的吉见扶不由地急躁地踱步起来:“可是他们这些废物不通海战,不是从不敢踏出防御半步的吗!又是何时悄无声息地绕去了后方海域!”

    眼下的形势远不如他想象中顺利!

    “全是假的。”藤原麻吕冷笑出声:“一味守旧,止步不前是假的。不敢踏出防御追击,自然也能是假的。”

    这半年来他们看到的一切,全是盛军伪装出来的假象——

    正如他所言,弱者再如何伪装,也改变不了弱者的事实,但是……在战事上,过多的未知,便意味着会出现诸多不受掌控的变故。

    若盛军果真绕去了后方,只怕后续的物资补给会出现更多差池……士兵不能没有食物和伤药。

    盛军此中诱敌之诈,或比他想象中要更加危险……

    为防迟则生变,当下之计,唯有速战速决,尽快击溃盛军!

    但有常阔在此主持大局,便没有速战的可能……他必须要先杀掉常阔!

    片刻后,藤原麻吕眼神阴鸷地问:“这些时日抓来的俘虏何在?”

    在对战的过程中,他们抓到了近百名活口俘虏。

    盛人假仁假义,最喜欢谈什么同袍之谊,活捉盛军俘虏,一直很有必要。若利用得当,便可挫杀对方士气。

    既然他没办法接近常阔,不如逼迫常阔主动站出来!

    在藤原麻吕的示意下,吉见扶将抓来的百名俘虏,统统押去了前方战船的甲板上。

    藤原麻吕遣出士兵向常阔传话,声称与常阔多年未见,想与常阔单独切磋一番,他将秉承武士之道,与常阔公平公正地一决高下。

    并允诺,若常阔能够得胜,他即放还那百名俘虏,并退兵十日,言出必行。

    而常阔若是不肯答应……

    “你们是死是活,全看那常阔有无胆量应战了!”

    吉见扶将被绑缚住手脚的老康猛地推倒,一脚重重踩在老康的后背上,狞笑着道:“倘若常阔没有这个胆子,那今日我便将尔等头颅砍下,统统悬挂在我倭国战旗之下!”

    “在那之前,我会先剁了你们的手脚,好让你们大盛的士兵好好看看,他们口中威风凛凛的常大将军究竟是何等窝囊之辈!”

    “对了,还有你……”吉见扶一把揪住身侧妇人散乱的发髻,眼中闪过浑浊的光芒:“方才才瞧见,中间竟然还有个娘子军!看来不用等到攻进江都,便能让弟兄们尝尝大盛女子的滋味了!”

    “到时就让对面的盛军见识见识,我们倭国男子的能耐!”

    他话音落下,周围的倭兵立时发出龌龊的应和笑声。

    他说的皆是倭语,荠菜根本听不懂半个字,但无需听懂,也能意会他们在说些什么污言秽语。

    狼狈不堪的荠菜脸上现出不屑笑意,斜睨着身形矮小的吉见扶:“小小玩意儿,还想拿出来羞辱老娘,我怕你鼻孔喝水——够呛!”

    她当时是为救下郝浣,才不慎落入了这些倭贼手中。

    什么严刑,什么羞辱,只管来好了,她要是向这些倭贼求一句饶,她都不姓郝!

    这些倭贼就算割下她的脑袋,她临了也得啐他们一脸!

    只要她不服软,撑住了这口气,不弯下脊梁,任凭这些倭贼使出什么手段,都休想挫伤对面的士气!

    吉见扶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见她神情不屑,便骂道:“无知粗妇,待我腾出手来,倒要亲自看看你的骨头到底能有多硬!”

    继而,他看向被自己踩在脚下,头发花白,却无半分惧色的老兵,冷笑着道:“为表‘诚意’,我军须向常大将军献上一物!”

    雨水从灰色的天幕上方砸落下来,混着飞溅的鲜血,在空气中荡出一片猩红的血雾。

    很快,一只血淋淋的手,被送到了常阔面前。

    阿点眼中忽然现出愤怒又心疼的泪光:“……这是康叔的手!”

    康叔的左手受过战伤,只剩下了两根指头,他数过的,不会错!

    阿点说着,眼泪已经滚了出来,他抬手抹了把泪水,转身就要往船舱外走:“我要带康叔回来,给他包扎,吃药!”

    “阿点!”常阔眼神沉沉,抬手把阿点拦下。

    阿点不肯再让眼泪掉下,大声道:“常叔,他们要打架,我去和他们打!”

    “大人的事,小孩子靠后。”

    常阔拄着刀,右腿微颤地站起身来,神情却威严坚毅:“刚好,我也有一笔旧账要和他清算。”

    当年被折磨得残缺不全,被倭人用长枪穿透,悬挂在藤原战船上的同袍好友,是他心底挥之不去的旧恨。

    “倭人阴毒,这藤原麻吕忽然有此提议,逼您单独应战,定是有备而来!大将军,您万万不可中了他们的计!”

    “大将军,您若是……”

    常阔抬手,打断了部下们的劝阻:“我打了多少年的仗,什么弯弯绕绕看不透,哪里还需要你们来提醒!”

    但是这一回,局面如此,他必须要站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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