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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朕真的不务正业-> 第七百六十六章 天有多高,皇帝就有多远 第七百六十六章 天有多高,皇帝就有多远
- 申时行真的有点无助,他天不怕地不怕,他连还田令的困难都不怕,现在有了皇帝的圣旨,那是如虎添翼,现在,他有点想去杭州府门前敲鸣冤鼓,他想告诉所有人,他冤。
可想到了杭州知府是阎士选本人,申时行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如果晚来一步,哪怕是在路上多耽误一会儿,台州府三江营闹出民变的事儿,他就没有责任,毕竟他之前一直在松江府。
但是他下车了,一只脚踩在了永昌门前的地面上,那这件事,他就得把锅背好。
申时行立刻开口说道:“民乱具体是什么情况?大概是因为什么闹起来的?范围有多大,三江营做什么?有三江营的军兵参与吗?台州知府在做什么?让罗木营斥候,前往台州,帮台州知府把情况快速搞清楚。”
“立刻通告台州府诸县,紧闭城门坊门,封锁道路,防止事情进一步恶化。”
“告知台州知府,想方设法确定民乱的诉求,轻用兵,不要制造冲突和事端,只要能够稳住对方的情绪,一切都好说,最好不要出现流血死亡,如果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死亡事件,也要做好应对。”
“如果台州知府搞不清楚这些情况,让他找个井跳吧。”
“立刻前往宁波府双屿港,将情报通报给水师驻军。”
申时行下了一连串指令十分清晰的命令,具体到人,这种群体事件,越早应对,越是简单。
无数匹的快马,在杭州和台州地面来往,源源不断的消息,通过驿站传到了杭州府。
经过了一日一夜的发酵,事情已经大致梳理清楚了,出身杭州府的举人沈仕卿,带领由佃户、船夫、运河力役、纤夫等三千余穷民苦力,在三江营,揭竿而起,三江营一千五百兵,也在其中。
事情已经恶化到了一定的程度,乱兵和乱民合流,到这个地步,就不能速速驱散了。
而且在短短一日一夜的时间里,攻破缙绅家门四十余家,烧死缙绅、走狗数百人。
是真正的民乱,而且人数不断的扩大。
“台州知府李弘道没说实话。”阎士选看了半天,对着申时行说道:“按李弘道的说法,就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刁民,索求无度,台州府实在无法满足,才聚啸作乱,焚劫巨室豪门,烟火满城,火满烛天,万民号哭之声达旦,恳求朝廷发兵平定。”
“如果是一两百人,五六百人,这话还能信,但这是三千人,占了三江营拒敌,咱大明这些百姓,除非心里的火,实在是压不住,不至于闹出这等事儿来。”
台州府仅仅三江营一个地方,居然有三千野心勃勃的刁民,还是各色人等齐聚,阎士选不信,这里面一定有什么天大的冤屈,才不得不如此。
申时行将手中的塘报用力的扔在了地上,厉声说道:“李弘道有问题!让墩台远侯前往三江营,询问清楚,到了这个时候,李弘道还在撒谎,还想捂盖子!他捂得住吗?”
“愚蠢至极!”
阎士选一愣问道:“抚台,我有点愚钝,这为何确定了李弘道有问题呢?”
没说实话和有问题,是两个性质的事儿。
“民乱的三千众,占了三江营后一动不动,坚守不出,你看这是要对抗的架势吗?”申时行非常确信的说道:“他们要讨个说法罢了,不能再等了,立刻备车,前往三江营。”
一个师爷面色凝重的问道:“抚台,这时候乱哄哄的,抚台前往,是不是有点太危险了,万一…”
“备车吧。”申时行摆了摆手说道:“这要是从三江营蔓延到整个台州,恐怕事情不得安宁。”
天蒙蒙亮,申时行带着罗木营一千五百人,向着三江营出发了,乱兵和乱民已合,民恃兵强,兵恃民生,一个处理不好,能把浙江炸上天。
申时行路上一直有点担心,因为这个挑头的是个举人,沈仕卿。
会不会是因为举人无法科举,故此妖言惑众,才闹出了这等动静?那陛下这带着宽宥的圣旨,岂不是来晚一步?
申时行忧心忡忡,在前往三江营的路上,终于弄清楚了情况,墩台远侯不带武器,倒骑驴进入了三江营,问清楚了情况,倒骑驴就是表示我没有武器,也没有恶意,将背后露给你,不要攻击,是使者。
这个过程很难,墩台远侯进入不是很顺利,遇到了极大的阻力,阻力不是来自于叛军,而是来自于台州府。
墩台远侯出了三江营后,快马加鞭,直接把消息送到了申时行的手里,因为墩台远侯认为台州府衙不值得信任。
塘报奏闻:真不是举人没法科举,聚啸作乱,陛下把人给逼反了,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举人真的要闹,也就是搞搞哭坟的把戏。
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是因为还田,朝廷要还田,当地缙绅就搞长租,朝廷禁止长租,当地缙绅收买了台州地面官员,玩起了张冠李戴,就是名义上这些田分给了百姓,实际上还是在缙绅手中,到这一步的时候,台州地面已经闹出了一点民乱来。
大约三百多名佃户,撕毁了榜文,入城告状,这个时候如果台州知府李弘道妥善处置的话,事情不会闹大,李弘道下令讨乱,衙役截街断路,在台州菜市桥、清河坊埋伏了这些佃户,佃户被打出清河坊后,逃到了台州东湖书院。
而杭州籍举人沈仕卿就是这座书院的教谕,沈仕卿收留了这些佃户,把门堵住,不许衙役闯入,数百名佃户被打的遍体鳞伤。
不是沈仕卿挑的头,但他的行为影响很大。
如果这个时候,台州知府李弘道愿意谈一谈,其实也不会进一步扩大,但李弘道选择了一意孤行,强行撞开了书院的大门,沈仕卿见李弘道如此一意孤行,带着佃户向南逃窜,抵达了崇和门外。
三江营救驻扎在崇和门外,是当初胡宗宪组建的浙江九营之一,沈仕卿请求托庇,三江营打开了营门。
事情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完全超出了李弘道的控制,因为三江营对李弘道也非常不满。
三江营本来有官田六万亩,这些官田就是他们的口粮田,李弘道不哄着也就罢了,还把这些官田很早就租了出去,这些口粮田没了,吃的喝的,都得台州府衙门给,台州知府就能拿捏三江营了。
“谁给他的胆子!疯了吗?罗木营入城剿匪之后,他居然还敢这么干?”阎士选也是知府,他都想不出谁给李弘道的勇气!
罗木营当初哗营可谓是弄得天下沸沸扬扬,暴力最直观的体现,阎士选难以理解,这李弘道脑子灌大粪了吗?还在为难三江营。
申时行将塘报递给了阎士选说道:“在陛下大驾玉辂离开后,不甘心失去田土的缙绅,打出了还乡的名义,纠集了土匪、恶霸、游手好闲之徒,开始下乡收田,每一家人数在五十到两百不等,就是这些人,给了李弘道底气。”
李弘道手里最少有三千五百人的还乡匪团,再加上衙门里的一千衙役,暴力在李弘道的手里,至少李弘道是这么认为的。
在佃户进入三江营后,李弘道下令衙役、还乡匪兵对三江营进行了‘平叛’,矛盾进一步激化,本来三江营一千五百兵只是给佃户、东湖书院教谕、书生提供庇护,这直接攻打营门,立刻引起了反击。
三江营把总方荣兴开始反击,攻陷了崇和门,将奉仙坊、广文坊、迎仙坊、清河坊、永靖坊等坊市攻破,抓走了缙绅40多家,而后收兵回到了三江营。
这是被迫收兵,李弘道那些还乡匪团们涌了上来,三江营一共就一千五百兵,守不住那么大的地方,会被各个击破,被迫缩回崇和门外大营。
阎士选看完了塘报,眉头紧蹙的说道:“杭州府地面,怎么没有这些还乡匪,那些个缙绅们还田,虽然哭爹喊娘,但可不敢这么干。”
申时行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罗木营哗变的时候,你跟罗木营把总马文英一道,抓了浙抚吴善言。”
“杭州地面有了还乡匪团,你还不得给他们挨个剿灭?这些缙绅哪敢这么做,你也是油盐不进,仗着罗木营给你撑腰,根本不理这些缙绅号丧。”
“也是啊。”阎士选忘记了罗木营哗变的时候,他也是反贼之一。
“情况已经非常明朗了,三江大营被李弘道带着还乡匪团给围困了,破营在旦夕之间。”申时行面色凝重。
李弘道没有疯,相反他非常冷静,继续进攻,只要攻破了三江大营,他就是赢家,他就可以把刁民作乱的叙事继续讲下去,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只要在朝廷反应过来之前,把事情摆平,事情的真相,就任由他打扮了。
但不进攻,束手就擒,只要朝廷的军队抵达,那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毫无疑问,这些还乡匪团背后的东家们,也是这么想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已经彻底绑成了利益共同体,李弘道输,朝廷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这些缙绅,相反李弘道赢,这就是又一次成功平定民乱,只要事后,稍微给一点好处,让这些佃户不再闹腾。
那台州地面的还田令,就能有名无实的执行下去了。
李弘道把事情摆平了,申时行如果不想以五品郎中巡抚松江浙江的话,申时行也要帮忙打掩护,毕竟朝廷真的怪罪下来,申时行恐怕又要被官降三级。
其实这个时候,申时行、阎士选、双屿水师,最好的应对是作壁上观,等着李弘道破营,等着李弘道以平叛叙事表功,这是对所有官僚们最有利的办法。
而且李弘道在准备对佃户下手的时候,就已经截街断路,台州百姓就是传言再多,也不知道真相。
只要李弘道能把盖子捂下去,那官吏们就会出于利益趋同的前提下,一起帮忙把盖子捂下去。
当初阎士选跟着罗木营一起作乱,那是没办法了,浙抚吴善言甚至要把阎士选一道杀了,阎士选没得选,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天高皇帝远,天有多高,皇帝就有多远。
皇帝也不可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下次南巡指不定在什么时候,甚至有没有下次南巡还两说。
“抚台,还要去台州吗?”阎士选面色凝重的问道。
“去!”申时行晃动了下脑袋,面色冷厉的说道:“我还不信这个邪了,你还能把我克下去不成?!我要做首辅!一定要做!”
当首辅的前提,就是陛下信任,台州的事儿,就是真的捂住了盖子,陛下也会对他申时行本人产生怀疑,只要陛下有一个念头,台州的事儿,真的是这样吗?他申时行就做不了首辅。
申时行很清楚的知道,陛下不好糊弄。
相反,他哪怕是五品郎中回京,只要陛下信任他,他依旧可以以五品的身份入阁,爬到最高的位置去,因为所有的大学士,也是五品。
给阎士选当上司,一定要硬,硬到能顶住一切风波。
事情闹到这么大,沈仕卿是关键人物,他在东湖书院开了院门放了被打伤的佃户入院,他在三江营说服了把总,让把总庇护。
在申时行前往台州的路上,三江营的情况也是一波三折又三折,三江营被连续攻打了数日,已经岌岌可危了。
一个以出巡抗汛为主要目的的客兵营,在没有口粮田之后,军兵生活其实很苦,武备废弛,有火铳没有火药,有弓没箭,长短兵倒是有一些,但还乡匪团和衙役们,也是有真刀真枪的。
本来,三江营就要被攻破了,但因为一股势力的意外加入,让事情发生了转机。
李弘道很清楚三江营没多少实力,哪怕这里是戚继光当年在浙江抗倭的大本营,可是抗倭都多久的事儿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李弘道不怕三江营兵,他比较怕台州府稽税房。
利益趋同,只要李弘道摆平了,官僚们就会给他打掩护,可是台州稽税房可不会,这稽税房说是只管稽税,万一稽税缇骑,多嘴一句,告诉了皇帝真相,他李弘道怕是逃到泰西去,陛下也要把他大卸八块。
所以李弘道对稽税缇骑出手了。
台州稽税房一共有稽税缇骑二十七名,在李弘道看来,这么点人,那不是手拿把掐,只要下令就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吗?
李弘道下令了,李弘道差点就死了。
这个时候,李弘道才意识到什么叫拥有独立武装力量,李弘道以为缇骑和三江营兵一样的弱,但出身墩台远侯、海防巡检的缇骑们,战力极其悍勇。
没点本事,你还想收税?
张居正说皇帝稽税是山大王作风,是收保护费,黎牙实说皇帝的税票不是税票,是赎罪券,想收保护费,想卖赎罪券,没点实力,怎么收?怎么卖?
李弘道一个进士出身,而且打心底里瞧不起丘八,也没见过打仗的读书人,真的不知道缇骑的战力。
甚至在李弘道心里,火器和烟花爆竹没什么区别。
稽税缇骑一共二十七名,按照最新的圣旨,稽税缇骑每人只能带五十个弓兵,虽然仓促之间,稽税缇骑只召集了不到三百人,但足够用了,而且这三百余人就是打杂的。
缇骑二十七人出动,九个小队,在不到三里的街道上,依靠楼阁地形,挡住了近五百人的冲击。
不仅如此,这二十七员缇骑,甚至展开了反攻,差点就拿下了台州府衙,缇骑们一共进行了七次试探性的进攻,都没什么效果,那李弘道爬上了墙头查看情况,就看到了一门已经点燃了药捻的九斤火炮!
李弘道发誓,他这辈子都没听过那么大的响声,震耳欲聋并不夸张。
但缇骑最终没有攻入台州府衙门,放完炮之后,缇骑耀武扬威的奔着崇和门去了,三江营岌岌可危,缇骑们知道矛盾关键就是三江营,三江营绝对不能被攻破,除此之外,缇骑攻破府衙,有造反的嫌疑,毕竟那是陛下的衙门。
缇骑们前往了三江营,火枪火炮骑兵,三人一队,直接把缙绅们引以为傲的还乡匪团给打的找不到北,解救了三江营。
等到申时行赶到的时候,缇骑、三江营已经把台州府衙团团围住,态势完全反转了。
“拜见巡抚。”稽税千户苏承平带着二十七名缇骑,接到了连夜赶来的申时行和阎士选等人。
“这是发生了什么?”申时行有些迷茫,他听到的战报是三江营被围了,但他看到的局面是,台州府衙被围了。
苏承平是四川人,他七岁的时候,跟着父亲到了关中,后来父亲做了雁行人,就是出关去河套种地,秋冬回到关内的雁行人,十七岁那年他投了军营,后来在大同府入了墩台远侯,做了三年墩台远侯后,遴选成为了缇骑,因为算账算的明白,做了税骑。
苏承平将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申时行。
“我听说当初项羽带着二十八骑从垓下突围到了乌江,杀了数百人,我还听说,刘裕奋长刀逐万人,以为都是戏说,没想到是真的啊。”阎士选听到仅仅二十七名缇骑,就对战场造成了如此大的改变,也是大感震惊。
精锐这么厉害的吗?
苏承平笑着说道:“这不算什么,以前,我们仨在草原上,也曾经三个人追着几百人跑,这主要是士气吧,乌合之众罢了。”
少数精兵追着数百乃是数千人跑,历史上不断地发生,真的不是夸大其词,这方面两宋的战绩最多。
冷兵器交战,之所以会有这种现象,是因为三个原因。
第一就是甲胄,有甲打无甲,那就是碾压,无甲根本没法打,这也是历朝历代刀枪剑戟弓不禁,也要禁甲的原因,无故穿甲面圣,就是谋反。
第二个原因,就是有效打击,看似是五百人打二十七个人,但其实一个人最多只需要面对几个人,其余只能等前面人倒下才能接着上,不是五百人都能同时打到这二十七个人。
第三个原因,是士气,战场上,如果敌人有一百个,前面十个杀的快,后面九十个杀的更快,因为十个人就那么如同割麦子一样倒下的时候,恐惧就会蔓延,士气就会瓦解,恐惧支配下,逃跑就成了必然。
缇骑们标配了铁浑甲,训练有素,有火器有火铳,还有街道等地形优势,敌人一堆还乡匪团,乌合之众,才有这样的战果。
这也是线列火枪阵可怕的地方,火炮轰击、平夷铳点名披甲之人、鸟铳大面积杀伤、轻骑骚扰之下,冷兵器为主的军团,根本不是对手。
阎士选颇有些感触的说道:“这李弘道好生生的,惹稽税缇骑作甚。”
苏承平左右看了看,低声说道:“申巡抚还要替我们美言几句,我们这是反击,这李弘道不知发了什么疯,先打的我们,后来听说这三江营被围了,只能去救了。”
缇骑们反击没问题,甚至炮轰府衙都没问题,但跑去三江营解救三江营军民,是超出了稽税缇骑的权责范围,稽税院只管稽税,这是铁律。
但苏承平是个人,他被灌输的理念里,下救黔首就是上报天子,保持地方稳定,就是保证陛下的皇权稳固,所以他下了平叛的指令,带着缇骑们,解了三江营被围的局面。
这一定会有人拿这个说事,这个时候,作为浙抚的申时行,能够美言几句,台州稽税房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申时行思索了下说道:“李弘道攻击稽税院这是谋反,在谋反发生的时候,一切武装力量参与平叛,是应有之义,税法正在修,我会写奏疏到京师,说明这件事。”
“谢抚台!那我就先撤了。”苏承平这才松了口气,带着缇骑们离开。
李弘道应该做的是收买稽税房苏承平等人,而不是要把稽税房一窝端了,这是个极其错误的命令。
但稽税房又很难收买,因为你收买稽税缇骑,很容易成为稽税缇骑的指标,稽税缇骑的头等难题就是找出偷税漏税的败类。
稽税院也是有考成的。
“进去抓拿李弘道吧。”申时行挥了挥手,身后的罗木营军兵冲进了已经被轰烂的台州府衙门,申时行还以为有场恶仗,结果自己来了,只需要挥挥手就可以解决了。
大明的强纠错机制,以一种诡异的方式生效了。
罗木营军兵在后山琴心亭,抓到了正在上吊自杀的李弘道。
申时行一直在思考,稽税院稽税缇骑参与平叛是否合理,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合理,因为稽税院的稽税是为了国朝延续,平叛也是为了国朝统治。
如果在谋反行为发生时,一切武装力量理当参与平叛,授予稽税院平叛的权力,那稽税院权力就会扩大,就必须要求稽税院这支武装力量的纯粹,才能真正成为地方的压舱石。
但是稽税院的暴力失控了,就会成为地方上最大的危害。
比如,掌握这支武装力量的皇帝本人,一旦不再英明,这稽税院就可以打着为皇帝平叛的名义,在地方肆无忌惮的强取豪夺烧烧抢掠,因为一切都是合法的。
申时行在军兵抓人的时候,想了很久,最终觉得还是不要写成成文法的好,而是以潜规则的形式存在,一旦皇帝真的不再英明了,也可以直接禁止,防止稽税院的暴力失控。
“你就是沈仕卿?”申时行看到了另外一个案犯,被五花大绑的东湖书院教谕沈仕卿,杭州籍举人,不是他,事情闹不到这个地步。
“是!”沈仕卿情绪十分激动,他大声的说道:“要杀要剐随你便!我不后悔!阎太守,告诉我娘,我不是孬种!”
沈仕卿不认识申时行,但他认识阎士选,毕竟举人已经可以为官了,可以见到知府,很显然,沈仕卿没有搞清楚状况,他觉得自己也被抓了,是申时行要给李弘道平事来了。
不后悔是真的,让沈仕卿再来一遍,他还是要打开院门,放佃户进来,但说不怕死,那是假的。
“挺好。”申时行露出了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满是感慨的说道:“很好啊,先生总是跟我说,汉室江山,代有忠良,确实如此啊。”
“陛下说: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有确信,不自欺,才能撑起一片天。”
“你很好。”
沈仕卿很年轻,和陛下一样的年轻,二十多岁,这就是希望,世间所有事,最怕的就是后继无人。
申时行不止一次担心过,他们这些人都走了,那陛下独自一个人,能撑多久,能走多远,但现在申时行没有这种顾虑了,陛下的身旁,不止他们这一批的追随者。
沈仕卿做出了选择,并且在这次选择中受益,日后,他就会这样这样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