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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二章 山村匪患(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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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二章

    只是庞知县自己对于这些村民的品性都不大认同。

    他越说越觉得这刁民恐怕是携款私逃,只是担忧赵福生恼怒。

    她毕竟是驭鬼者,生气的后果与一般人截然不同。

    庞知县以往与她相交,见她时常笑意吟吟,便逐渐放松了警惕,今日话一说出口,见她发火,心中顿时就后悔了。

    正胆颤心惊想办法补救间,却见赵福生重新坐回了原处,并没有勃然大怒,继而情绪失控。

    外头艳阳高照,府衙的厅堂里有些清悠。

    蒯满周安静的跪坐在离赵福生不远的地方,上半身趴在茶杌上,一半身影沐浴在阳光中。

    一切岁月静好,不像是有厉鬼失控的架势,庞知县心中提起的大石松了松。

    他率先认错:

    “如果这姓郭的跑了,是我识人不明的缘故,之后那三百钱,由我的俸禄补足。”

    “不是这个问题。”

    赵福生摆了摆手。

    她看庞知县吓得面色发白,不由微微一笑:

    “私对私、公归公,我们讨论的是公事,你怕什么?”

    庞知县勉强也挤出笑容。

    他不说话赵福生也能猜出他心中念头,淡淡的说道:

    “我暂时还不可能失控。”

    赵福生端起茶杯:“但我毕竟是个人,就会有喜怒哀乐,恼怒、发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庞知县听了这话,怔立原地,一时间脸色青红交错,露出尴尬又不好意思的神色。

    赵福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位老知县的神情,偷偷喝茶不出声,享受他的不知所措。

    半晌后,庞知县双手作揖:

    “大人教训得对,是我错了。”

    话虽如此,但庞知县的态度却一下拘束了许多。

    他如果与于维德等常人交往,偶尔争辩两句,兴许双方若是意见不合,还会说个脸红脖子粗。

    但与赵福生相争辩,他则如脖子上套了个绳索,总是胆颤心惊的,身体的反应总比思绪更快。

    赵福生性情精明,将庞知县的反应看在眼中。

    普通人对于驭鬼者的恐惧非一日形成的。

    尤其是庞知县身为官员,遭遇过鬼祸,对于厉鬼的害怕是深入骨髓的,他形成的观念哪有可能因自己三言两语便被打破?

    她笑了一声,接着将话题重新引回庞知县提到的‘姓郭’的人身上:

    “你再跟我说说这姓郭的。”

    “是。”

    老知县双手作揖行礼,在赵福生目光注视下,他躬身回道:

    “这个人姓郭,单名一个威字,他原是封门村中人,世代在村中居住。”

    庞知县与赵福生相识已经小半年的时间了,对她的性格也是有大概了解的。

    知道涉及正事,她性情谨慎,喜欢收集详细的线索。

    就算是一些外人看来无关紧要的小事,她也愿意耐心倾听,绝不会斥人啰嗦。

    庞知县自己也是一个仔细、谨慎的人。

    在选用郭威之前,他也不是胡乱花钱点人的,而是经过探查。

    此时在心中将郭威的生平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后,他才说道:

    “封门村与蒯良村、庄家村这样的宗族制村庄不同,村子里多姓人口混居。”

    因封门村的村民并非亲戚,也不像黄岗村一样有共同利益,因此村子里的村民并非铁板一块。

    “47年前,当时在任的县令曾统计过封门村的人口,在册记数一共有1124人。”

    赵福生听到这里,不由意外道:

    “这封门村竟然是大村落了。”

    “在当时算。”庞知县点头:

    “但因为村子各位其主,因此还算好管理。”

    他说到这里,又道:

    “不过统计户籍的时间太久远,中间我查过档,这村子发生过一桩鬼祸,死了不少的人,后面纵使有村民还在,但是这个户籍数仍是不准确的。”

    赵福生听到这里,心中一动:

    “封门村以前发生过鬼案?”

    “在四十三年前发生过。”

    庞知县点了点头:

    “镇魔司应该也有记录。”

    镇魔司储存过往卷宗的档案室早前因府衙里鬼祸爆发,而导致档案散乱。

    一部分记录往年案件的卷宗被玷污、损毁,不过随着这几个月以来镇魔司重新走上了正轨,大部分的卷宗被人整理收录,已经归纳置案了。

    此时有了庞知县的具体年份提醒,赵福生要想找到过往卷宗便十分便捷了。

    她应了一声:

    “我稍后便去寻找卷宗看看。”

    庞知县行了一礼,接着说道:

    “如果大人没找到,我到时也可以请师爷抄录一份。”

    “好。”赵福生没有推迟,向他点头示意:

    “你接着说。”

    “是。”庞知县恭敬的答了,才接着道:

    “我在雇佣郭威之前,也曾打听过他的底细,他家祖上四代都在封门村居住,早年记录他们是湘南人,是因水灾逃难至此地安家落户的。”

    因为是外来人口,一开始不好融入村子,很是老实。

    到了郭威这一代时,郭家人已经老实得近乎有些窝囊了。

    “他们人口简单,胆子也不大,一些作奸犯科的事是半点儿不敢干的。”

    庞知县这里所说的‘作奸犯科’是指落草为寇。

    封门村与黄岗村离得近,黄岗村走货的人多,时常雇佣一部分青壮年为他们所用。

    赵福生从武少春口里探听过,这些被走货人雇佣的人手段不大干净——也就是说,这些村民并非老实的良民。

    接下来,庞知县说的话也验证了赵福生的猜测:

    “这些村民在平时就种地,一旦收成不好,或是听到哪里有货郎入村,这些村民摇身一变,拿了武器便能变成匪寇,劫杀来往货郎。”

    庞知县说起这些话时,脸色有些冷。

    他身为朝廷命官,对于这些行事无法无天的刁民容忍度极差。

    可惜万安县近几年来越发不成气候。

    大汉朝日渐穷困,朝廷手中无钱,养不起兵丁,发放不起粮草俸禄。

    万安县没有朝廷养的军队,要想调兵剿匪,需要向上一级的徐州府申请。

    而军中贪污成风。

    若要请来这些大爷兵们,少不得县府衙要准备大量金银器物。

    且随着朝廷对于镇魔司、地方驻军将领的约束力下降,这些兵丁可非善茬,若是到时一来,失去控制,说不定是要杀人掠货祸害女人的。

    到时请神容易送神难。

    之后万安县的数任知县虽说明知封门村附近有匪徒,且村民苦不堪言,但府衙一直不敢向上州府部门申报,就怕到时后患无穷。

    在这样的环境下,封门村形成两个极端:

    “一是悍匪横行,打家劫舍;一是老实良民,既要向朝廷缴纳税贡,又要时不时应付匪徒的劫掠。”庞知县说到这里,都不由叹了口气:

    “这郭威就是这样的‘良民’了。”

    “这算什么良民?”赵福生抚额:

    “这简直要被逼得走投无路了。”

    “是,债台高筑。”

    庞知县点头:

    “他家穷得连当地的村长都不敢去催收,就怕一家子一时想不通,一根绳子了却生路。”

    “……”赵福生一脸无语。

    庞知县接着再开口:

    “他家欠朝廷的税赋不少,一年到头借凑交了,刚到秋收时节,马上催债的人就坐到他家里了。”

    正是因为如此,庞知县才选了他——因为郭威没有其他的路可走。

    此时庞知县允诺的三百文钱,旁人不敢收,对于穷疯的郭威来说,却是天上掉馅饼,什么活都敢做。

    “这郭威家风水不好,养不活女人,他爷孙几代都丧妻,到了如今,他跟妻儿与他老父一道生活。”庞知县大概将封门村的情况讲完,又将事件的重心放到郭威身上:

    “他跟妻子生了两儿一女,但其中一儿一女都没养活,剩了个小儿子,现今四岁,平日夫妻带着。”

    庞知县说道:

    “封门村之上是长条镇管束,我通过当地镇长找到了郭威,许诺让他帮忙寻人入伍,先说给他三百文作酬金,后续如果他招来的人手不错,一经府衙录用,我便给他每人一文的好处费。”

    “这个方法不错。”

    赵福生点头。

    庞知县就笑道:

    “郭威也满意,当时拍胸脯保证说将事情办妥,但哪知才过去十天功夫,他就反悔说干不了。”

    老知县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那边镇上替他传口信的人说,他家里有人失踪了,不瞒大人,我初时听这话,总觉得像是借口。”

    “也未必是借口。”

    赵福生摇了摇头,她想了想:

    “你也说了,封门村民风彪悍,村中又有匪霸为患——”

    赵福生说到这里,语气顿了片刻,她偏头看向庞知县:

    “如果这些匪徒一被抓捕,照大汉律例,要判什么结果?”

    “这些人杀人越货,欺占良家妇孺,平时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若被逮到,定要判枭首,尸身还要挂在城门口半个月,任由鸦雀食咬的。”庞知县毫不犹豫的答道。

    但他话音一落,随即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大人的意思,是村中有人将此事告密,郭威遭了匪徒报复?”

    这些悍匪毫无人性可言,手中血债累累,官府近来动作频频,可能这些匪徒已经得到风声了。

    而郭威在此时站在官府一方。

    在他看来,朝廷给他钱,使他招揽杂工,杂工获得一份差事,而他获得官府的奖励,这是双方皆大欢喜的事;

    但这一幕在匪徒看来,极有可能是郭威成为了官府的走狗,朝廷的鹰犬,帮着官府办事,是要剿灭匪徒的。

    这种猜想下,穷凶极恶的悍匪必定会挺而走险。

    他们如果对官府有忌惮,且又背后有聪明人,便不会明目张胆对郭威下手——因为如此一来会激怒官府,换来不可收拾的后果。

    若照赵福生思路,便该绑架郭威的家里人,暗地里使坏,勒令他不与朝廷合作,背后下黑手,将这事儿搅黄。

    只要使用‘拖’字诀,时间一长,匪徒毕竟是地头蛇,万安县的官府数十年不作为,府衙财正空虚,这次的‘事件’未必能坚持多久。

    时间一长,事情不了了之,一切便烟消云散了。

    当然,这是赵福生的视角。

    但是匪徒未必是这样想的。

    “这个事不好说。”

    赵福生心中有自己的想法,但她谨慎仔细惯了,并没有率先便否认庞知县的猜测:

    “兴许有这样的可能,但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大人此话怎讲?”庞知县问。

    “你也说了,封门村的匪徒大多都是村民落草为寇。”赵福生分析道:

    “这些人大字不识,没有见识与眼光,行事冲动,之所以这么多年形成匪患,纯粹是因为万安县府衙太过无能、废物!”

    她毫不客气的话令得庞知县老脸一红。

    农民化身为匪的事不少,但这些人没有刀胄装备,没有见识,没有经过训练,纯粹是凭借一腔逞勇斗狠及残忍手段掠杀良民罢了。

    之所以成为祸患,是因为这些人有两重身份。

    放下刀后,他们会化身村民,提起刀后又变成恶匪,再加上彼此维护,不好指认。

    而朝廷军一来,这些人会逃入深山,军队需要粮草供应,无法打持久战,天长日久之下,才使得这些匪患难以彻底根除。

    另一方面,对于村民来说,受匪徒祸害及受军队祸害恐怕下场是一样的。

    相较之下,搞不好军队肆虐后的祸患还要大一点,反正都是被人烧杀抢掠,附近的匪徒还讲究个长久抢掠,而朝廷的正规军手段凶残得多,对百姓来说危害更大。

    这也是封门村匪患几十年无法得到彻底拔除的缘故。

    追根究底,并不是匪徒太狡猾、有见识,而是大汉朝官府、军队无能,已经失去了民心的缘故。

    “这样的悍匪认定郭威是会出卖他们的人,大概率会杀人灭口,而非迂回婉转,先从绑架他家人下手。”

    如果这些刁匪有这样的见识,封门村的情况便不会这样糟了。

    赵福生说到这里,放下茶杯伸了个懒腰:

    “不过事情只是我的推测,郭威的家人究竟是出了其他的意外,还是受到了匪徒的绑架勒索不好说,总要实地去看看再说。”

    说完,她看向怔忡的老知县:

    “如今县中有可用的人手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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