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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玄幻魔法 -> 荒沙主宰-> 第四百四十九章 残酷

第四百四十九章 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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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望楼上响起鼓声。

    虫族后阵,绿白紫三色长虹斜入高空,不需言语挑衅便自然引出人族三位宗师相对,须臾间且战且远。

    元磁级别的战斗就像是大象摔跤,对脚下蚁群是不可控的因素。

    在胜遇军的战例中,除了海族那些被真火烧到癫狂的高层,各族指挥官都会尽力避免这种不确定性。

    萧楚在亲卫保护下退下城头,不久,黑风喧嚣席卷,模糊了天地。

    难以估计数量的飞虫自四面八方俯冲攻击,稀疏木棚只能起到有限的保护。

    与全装轻重甲胄的守城劲卒相比,亚虫甲壳轻薄、生命力孱弱,挨上一刀足以致死,往往消耗数十只才能换人族一个战损。

    但它们的价值不在战力。

    振翅的嗡鸣会刺激听觉。

    雾化的蛰毒会腐蚀呼吸道。

    而人族将士持续仰攻,被迫直视日光,双目难免泛红流泪。

    面对铺天盖地的虫群,胡庄、林露钏、史元纬这类物理型武者效能平平,专修风雷火的则大放异彩。

    而洪范炽潮连发,一击便扫清一片,反而因为避免误伤,被城头其他人限制了杀伤效率。

    纷乱的战斗持续了两刻钟。

    飞虫消耗小半,换了人族千余伤亡。

    望楼上响起号角声。

    洪范以余光观察,见二里地外真虫与工虫的混编部队如潮涌进。

    数分钟后,虫族地面部队推进至城下三百米;望楼号角二次激昂,催促炮兵小队上城。

    雷鸣很快炸响在城头。

    一颗颗三十斤重的铸铁实心弹贯穿大气,小倾角滑行数百米后在晒硬的土地上弹起,拖出一道道百米长的死线。

    任何真虫,不论其体型防御,一旦不幸拦在炮火的轨迹,轻则肢体断裂,重则躯干粉碎,在黄土上溅作一滩绿色血污。

    重炮的威力,帅虫在飞燕关下已有足够了解。

    它们驱使真虫稀疏排布,相互间留足十米距离,将实心弹的杀伤效果降到最低。

    虫潮推进至二百米。

    床弩与铁臂弓得令开火,在轰烈的炮击声中填补入更多清越风啸。

    两米长的枪箭足以将兵虫钉在地上,但除非命中头部否则不足以致死——依靠螯钳或尾刺,它们自行截断箭杆,拖着淋漓的内脏继续前进,直到再吃上二三矢才倒下。

    申时初(下午三点),虫潮的前锋趟过最后两道壕沟。

    虫兵们轻易跃过数米宽的护城河抵达城下——尔白城立于幽湖旁的半岛,为了防止湖潮侵蚀城基,护城河反而比许多中等城池更窄。

    这时候城头的黑风已清澈少许,守军在萧楚军令下轮换过一批。

    正戏至此开始。

    体重较轻、擅长攀爬的兵虫挥舞刀足插入砖缝攀爬,不时被垒木石块砸落。

    更多不适合垂直爬行的重型虫族隅于城脚,如虾蛄般弹射铁螯,专注地粉碎青砖,一层层剥去尔白城的皮。

    震动一路传到城头。

    扒下青砖,兵虫再朝里层的夯土下手。

    洪范从未见过这种攻城模式。

    人类、蛇人都知城墙是死物,是要翻越的障碍,但虫潮却把它当成敌人,毅然决然地要将之推平。

    尔白城墙有七丈厚、六丈高。

    要怎样的“愚蠢”才会尝试将之“杀死”?!

    但当密集的碎砖之声萦绕城头,守军无不感到颤栗般的恐惧。

    第一头幸运的虫兵翻上了墙头,螯刺在阳光下闪烁着铁色青蓝,旋即被三根枪矛扎入甲缝,死于兜头轰下的蒺藜骨朵。

    在飞虫的掩护下,更多真虫爬上城头,在精锐小队的针对下譬如飞蛾扑火。

    工虫孱弱,飞虫更是不堪一击,而真虫大半困在城下开石掘土。

    战局看上去毫不艰难。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虫潮不似人类军队,更不是需要日照以保持血温的蛇人;它们一旦开始进攻便无所谓日夜,轻易不会退却。

    最初的半个小时,洪范频繁使用火玉和荒沙战甲,仿佛一柄游荡在城头的火色金刀。

    他甚至下了两次城,借热风地狱开路,击杀数头压在后阵的将虫。

    在淮阳三郡,不算先期准备,军队一波强攻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因为士兵会累,士气会降,指挥会乱。

    但黄昏时分,当虫潮送出第四批增援,洪范甚至看到了力竭的兵虫就地进食休息。

    一页晚霞红如烈火,煅烧着玄月。

    战斗还在继续。

    城头不再有呼喝战吼,守军的豪情已同化于虫潮的沉默。

    休息过第三轮,洪范第四次上城,与其余先天一般身着双层玄铁甲、手持狼牙棒,非必要时不用真元,以尽可能久地停留在城头维持战线。

    又数个小时。

    夜已深重,月亮早早落到青嶂山下。

    黎明尚不知多远,世界黑得像被压在棺材里头。

    此时周文杨之流也数次真元衰竭,而古意新更是频频借城头拉扯,依靠诸先天助拳缓解萧堂皇的压力。

    即便如此,他身上的伤口也越来越多。

    又半日后。

    三月廿九,下午。

    战斗已持续了一夜一日。

    不是淮阳国那种打一阵停一阵的一夜一日,而是字面意义上一刻未曾停歇的二十四小时。

    至申时正(下午四点),虫群累计投入四千余真虫,八万亚虫。

    日头偏西的时候,大地在斜照中熔融,又一千真虫携裹过万亚虫无声前压,身侧拴着扭曲颀长的节肢影子,往城下聚拢。

    洪范站在核心处最荒芜的城段,拄着秃瓢的蒺藜骨朵,满是血丝的红眼睛看向望楼。

    尔白城不得不交出第一张底牌了。

    萧楚亲自挥舞紫金雷旗三回,待城上守军卧倒隐蔽,城外预埋的炸药立时引爆。

    洪范没有退避。

    他面敌而立,注视着火焰暴起、流离,稍稍燎焦了罩袍的边角。

    音浪如风如震,凿子般捅入耳孔;洇湿的泥土扑散在脸上,触肤温热。

    洪范猛嗅硝烟,于大音大象中出神。

    在他脚下,千余真虫过半失去了战斗力,亚虫大部分死于超压。

    远处虫潮黑魆,真虫数量虽多,亚虫已有短缺。

    继续强攻对帅虫来说不够划算——坦克再强,也不能脱离步兵挥霍。

    于是空气中的信息素起了复杂变化,幸存的虫子在深紫色的天幕下回撤。

    洪范将蒺藜骨朵随手掷到城下。

    面前,二十米厚的城墙被削去一层,自九十度悬壁倾塌为七十余度的陡坡;死亡的真虫留下不腐不朽的外骨骼,闪着铁光屹立不倒。

    左右,披绿的城墙看不出原色,只数十米外的角楼还留有些石色斑驳。

    一日夜间,城上守军轮换十七次,累计伤亡一万五千余,青铜大炮因过热炸膛了三成,被铸铁霰弹炮拆碎的雉堞随处可见。

    虫群的残酷自此完全袒露在洪范面前——它不止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也逼得敌人无法在乎。

    疲惫像泉水般涌起,尔白城一片宁静。

    洪范踉跄几步,按腿坐下。

    隔壁城段。

    肉山般的胡庄跳到城下,扯下肩头零碎的铁甲,自爆炸中心抓起条焦熟的兵虫前螯大口啃食。

    角楼半残。

    古意新站在高处以指磨枪,身上有二十余处电击与切割伤口。

    疮痍满目。

    洪范往后躺倒,意识沉入灵台。

    龙魂树下,生机雾状充溢;足阳明、足太阴经别在脾胃的叠合处正传来温暖的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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