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振邦的口气很不善,态度也不怎么样。听着聂振邦的话语,段长贵的面色有些难看,迟疑了一下,却是转头吼道:“滚吧。段老三,还要老子亲自扶你起来啊。”
这句话,却是让聂振邦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当着自己的面,还这么嚣张,言语还能这么恶劣,可见段长贵这个人,在段家村的跋扈和猖狂。
段长贵这么一吼,段老三一家人吓得哆哆嗦嗦的爬了起来,或许是因为长时间跪在地上的缘故,一家子的腿脚都有些不灵便了。
旁边,几个粗壮的汉子,更是冲了上去,抬脚就是几下。段长贵此刻不但没有阻止,更是笑着道:“狗日的,段老三,给老子记住了,去年的提留款,一分都不能给老子少了。再给你三天的期限,没有钱,就等着拆房子吧。”
说着,段长贵却是笑着迎了上来:“呵呵,聂书记,让你见笑了。农村人,都是顽劣本性。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还不知道马王爷几支眼。这班子穷酸烂货,就要往死里整他们才会害怕,才会乖乖的交钱。”
这句话,更是让聂振邦眉头一皱。太嚣张了,一个村支书,嚣张到这个份上,这是聂振邦前所未见的。
聂振邦脸色一沉,语气也有些严厉道:“段支书,这就是你对待村民的方式么?如此粗鲁、粗暴。你们这个什么小康村,这是怎么来的?怎么还会有村民连农业提留都交不上,还要拆屋牵羊的。这是土匪么?”
话音刚一落下,旁边,跟随着段长贵来的一个男子,却是藐视的看了聂振邦一眼,随即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市委书记?我看不是吧。哪有市委书记坐班车的。你小子,胆子不小啊。说几句普通话,就敢冒充我们新梨市的市委书记。兄弟几个,把这个小子给抓起来,捉回去。送派出所去。”
普通的村民男子,这么说,聂振邦根本就没有什么办法。自己来的匆忙。根本就没有带什么东西,工作证都在办公室里。平日里,有易军跟随着,聂振邦根本就不需要操心这些事情。
而且,即便是这些人认识自己,可是,硬是要说自己是冒充的,自己也没有办法。别人不过是说说。难道还能以言语治罪么?这些人又不是体制内的人,另外,自己也不是这种因为别人言语就滥杀的人。
可是,这个时候,聂振邦听着这个口气,恐怕是要动手了。抓住自己,真要是被抓住了,被这些人打一顿那是肯定的。事后,这些人完全可以用一个不知道,推脱得一干二净。这才是最亏的。
聂振邦正准备说话,旁边,围观的人群之中,突然一个男子走了出来。沉声道:“还真是无法无天了。聂书记,那可是上过《每日七点》的人。这都不认识,你们这些刁民,是故意的吧。想要打架,我封况来奉陪。”
年轻男子,有种龙行虎步的姿态,这种走路的姿态和身体形态,一看就知道这是军队里面出来的人,而且,还是那种军事素质很强悍的特种兵。
此刻,封况却是转头对着聂振邦道:“聂书记,这些人,恐怕是烂到骨头里去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看,您还是联系市公安局和市委办公厅的人吧。您一个人。势单力薄。一张嘴,根本就说不过这些人的。”
聂振邦此刻,却是看了看自己的大哥大,这个时候,模拟移动信号在西北地区也就是一些城区才刚刚开通,像是这样的乡下地方,根本就没有信号。这个时候,就是想要联系也不可能了。
此刻,段长贵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眼前这个情况下,事情闹大了是最不好的。要是只有一个市委书记。打了就打了。不管聂振邦还手与否,市委书记的威信算是落掉了。而且,在表面上,在这个事情上,还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段家村能够有这样的荣誉,那也是有关系和(men)路的,这才是段长贵的依仗所在。
可是,突然杀出这么一个封况,事情就麻烦多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随即,段长贵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道:“书记大老爷来了。我们应该要盛情款待才是。聂书记,赏脸去咱们村部吃顿便饭如何?”
聂振邦此刻也在沉思起来,这种农村里面,很多事情,自己下次来就不一定能够看到了。毕竟,这些人都是相邻隔壁的住着,有怒气,也是敢怒不敢言,谁知道政府是不是动真格,这万一要不是。以后,这些恶霸缓过气来了。还不把自己往死里整么?
聂振邦也想亲自去看看这个段家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借着段长贵这么说的机会。聂振邦却是转头看着旁边的封况道:“封况同志,你是来新梨市公干的还是其他事情?有空的话,跟我一起去这段家村看看如何?”
段家村的公路还是修建得很有面子的,连通到国道的公路是水泥硬化路面,在旁边,还树立着一块牌子,西北自治区致富模范村,华夏小康示范村。大约一公里的路程,进入到段家村的村子,在村口,一栋两层的办公楼,一字排开,七八间房子,在围墙两侧,各悬挂了一个牌子,新梨市大名乡段家村党支部委员会。新梨市大名乡段家村村民委员会
两侧的房子都是清一色的两层小楼,再往里面一点,虽然都是平房,可是从外面看起来也是崭新的房子,这样的场面,却是也配得上小康村、致富村的名头。
可是,聂振邦却是惦记着那个段老三,随即沉声道:“段长贵,你们村那个段老三的家在什么地方?”
段长贵的脸色变化了一下,聂振邦这种举动实在是让人讨厌,如果,聂振邦去村委的话,段长贵肯定会揭开之前的事情,客客气气招待聂振邦,然后,把这个市委书记礼送出去。可是,聂振邦如今抓住他的辫子不放,这等于是要了段长贵的命,自己做的事情,段长贵是清楚的。真要是闹僵起来,自己的前途完了不说,搞不好,那是要坐牢的。
随即,段长贵脸色一沉,冷声道:“大书记既然想去视察民情,尽管自己去找就是了。我还有事情,就不陪你了。”
一家家的询问下去,从公路旁边的一条小路,走了进去,大约五百米左右的距离之后,前面,一个低矮的房屋出现在聂振邦和封况的面前。
看着这个房子,用一贫如洗来形容,丝毫不为过。聂振邦等人走进房子的时候,段老三一家人明显是吓了一跳。
聂振邦此刻,尽力用缓和的语气道:“段老三吧,你不要害怕,我是新梨市的市委书记,能把今天的事情说一说么?”
段老三叹息一声,却是摇了摇头,倒是段老三的老婆,此刻却是开口道:“还是我家交不起提留款么?段长贵知道我们养了四五个羊羔子。就要牵走,这是我娘家大哥借给我们的,还指望着养大了之后还账呢。这不,老三一着急,就把段长贵给打了。”
话音刚落下,大(men)却是哐当一声,从外面被踹开了。段长贵带着一班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段老三的老婆,段长贵脸色一沉,道:“告状?呵呵,我还真不怕你告状,我告诉你,段老三,今天这提留款,我是拖定了。告到阎王老子那里去也没用。”
这句话,却是让聂振邦的眉头皱了起来,农村农业提留,一般来说称为村三项提留,和乡统筹一起,统称为三提五统。这是这个时代的一个特色,是属于农业税的一种,以后世的目光来看,是属于一种非法的摊派。
三提五统,具体指的是村级三项提留和五项乡统筹。村提留是村级集体经济组织按规定从农民生产收入中提取的用于村一级维持或扩大再生产、兴办公益事业和日常管理开支费用的总称。包括三项,即公积金、公益金和管理费。乡统筹费,是指乡(镇)合作经济组织依法向所属单位(包括乡镇、村办企业、联户企业)和农户收取的,用于乡村两级办学(即农村教育事业费附加)、计划生育、优抚、民兵训练、修建乡村道路等民办公助事业的款项。
段长贵的眼神有些藐视,淡然的看着聂振邦,随即道:“段老三,你可以向书记大老爷汇报嘛。说我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欺压百姓,你的提留,也可以让书记大老爷给免去嘛。”
话音一落,段长贵面色一变,怒声道:“没卵子的东西。竟然还敢打老子。富贵,你们几个,一起上,给我把值钱的全部牵走带走。”
就等着段长贵的这句话,几个人蜂拥而上,就如同是强盗一样,牵羊的牵羊,拿东西的拿东西。段老三此刻,却是噗通一下,再次跪在了地上。哀求道:“段书记,段书记,我求你了。这羊是我大舅哥借给我的。我全家老小,就指望这几只羊羔子了。你放心,等羊羔子长大了,欠村里的钱,我一定还。我一定还。打您是我不对,我下跪谢罪。我去谢罪。”
段长贵,此刻却是淡然一笑,看着聂振邦道:“书记大老爷,你看吧,这不是我指示的,有些贱种,就是骨头软,这不能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