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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3章 那分明叫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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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程的时间是一早就定下的。

    行程定下的那一刻起,桑枝夏就开始在心里合计怎么把齐老也带走。

    桑枝夏自己心里也清楚,贸然把齐老带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不见得就是好事儿。

    特别是在倔强老头儿自己满心不情愿的情况下,就更容易挨骂。

    可不这么做,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谢姨等人都是齐老的多年心腹,听令是本能,无人敢违背。

    哪怕是齐老想不开了,只要一声令下让人给自己递刀,这些人也只能忍着悲痛瞧着,压根没人敢拦。

    桑枝夏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齐老去死。

    为了能在预计的时间内把齐老迷晕,桑枝夏事先跟谢姨几人进行了一番秘密协商,最后达成一致,打造出了徐璈喝的几坛子酒味儿的水。

    可哪怕队伍已经出发两日了,桑枝夏没提具体要去哪儿。

    谢姨直到现在也不曾开口问过目的地是在哪儿,要去的究竟是何处。

    桑枝夏实在是没控制住,好奇道:“谢姨,你就不怕我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恶人,要把你们都一次带到什么万劫不复之地么?”

    “什么底牌都给我了,我要是真起了歹心,你们岂不是就要任我宰割了吗?”

    谢姨先是含笑听着,听完了扑哧一乐,忍俊不禁地说:“恶人?”

    “这话您是说错了。”

    “若说歹心,您可比不得我们这些人的心脏。”

    桑枝夏似懂非懂地眨了眨眼。

    谢姨笑吟吟地把手中绣了大半的花样往桑枝夏的身上比,满意道:“我见过的恶人比您见过的多出许多,人的胸腔里装着的是怎样的心肠,瞧上一眼便可知个仔细。”

    “我们都是无家无业的人,跟着您去哪儿都成,放心得很。”

    桑枝夏注意到谢姨的动作,意外道:“这是给我做的?”

    “自然。”

    谢姨剪断手头的丝线,温和地说:“出发前不是还念叨,可惜丢了个好绣面的荷包么?”

    “我手笨做不得太精细的,蜀绣做得尚可,先做出来一件凑合看看,您要是喜欢的话,往后就多做些。”

    桑枝夏哑口无言地看着谢姨手中逐渐成型的荷包,沉默良久,鼓起腮帮子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突然多出这么些人,还无缘无故地被人盲目信任着,感觉肩上的担子莫名重了许多是怎么回事儿?

    桑枝夏靠在车窗上逐渐神游,直到听到车厢外响起一声熟悉的鹰啼,眼帘缓缓掀起。

    这是京都那边又来消息了?

    桑枝夏单手掀起车帘朝着车外看去,徐璈举起胳膊让白鹰落在自己的肩上,拆下信筒后,脸色不可避免地沉了下去。

    信是赵忠全送来的。

    跟之前得到的消息别无二致,只是更多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京都中的人都以为赵忠全早就死了,乍一下见到活生生的人突然出现在朝堂,吓得好多人魂不附体的同时,也揭开了蜀地之乱的内幕。

    从蜀地的盐乱引出的多年盐税苛政,蜀地百姓被迫家家户户熬盐弃耕的民不聊生,再到蜀地孙家的灭门惨案,蜀地官员与前朝余孽潜渊山庄的处处勾结。

    一桩桩一件件,清清楚楚事实证据皆在,人证物证俱全。

    可就算如此,还是败了。

    赵忠全在信中说,案发当日太子不堪受刺激,当场晕厥,后被斥约束下臣不力,幽闭半年思过。

    皇上急于召人医治太子,暂将此事搁置。

    次日再提审,一字不提太子之过,只言太子身边臣属不忠,借着太子的旗号在外为非作歹,必要严惩。

    斩首贬官抄家的旨意一道接着一道传出皇宫,可无一道与东宫相关。

    赵忠全等人游走多方无果,还有个言官为了谏言,当场一头撞死在了金銮殿上,圣意依旧不改。

    如今朝中沸议惊人,民间也风波不断。

    但太子病重暂不得出东宫,皇上本就不算康健的龙体再受重创,力有不逮。

    不出意外的话,爪牙可清,祸端不除便是此事的定局。

    赵忠全知晓徐璈的心结在何处,要事说得简明扼要,却生生在信纸的最末端长篇累牍的叭叭了半天,来回就是在劝徐璈不可冲动,必要谨慎行事。

    皇上的身子已经越发不好了。

    照目前的情形下去,太子纵是污名满身,也不差登上大宝的机会。

    一旦太子真的登基,徐璈如今的行事被查到的话,对徐家而言将会是灭顶之灾。

    除此外,赵忠全还额外提了一嘴有关桑家的事儿,字里行间不乏一股子酸溜溜的嘲讽味儿。

    桑大将军被罚俸三年,闭门思过三个月,手中兵权也被削了一半。

    桑枝夏通篇看完,只剩下最后这几句看着稍微顺眼些:“牵扯进了这么大的案子,居然只削了一半?”

    她那个渣爹在皇上的面前脸这么大的?

    徐璈本来满腔的戾气不散,听到桑枝夏这话眼底冰雪渐融,没撑住低低一笑:“我那老丈人手中掌权本就不足两万,削了一半,再被人明里暗里抽调一些,剩的也就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歪瓜裂枣了。”

    “还是觉得不解气?”

    桑枝夏把信纸塞给徐璈,掸了掸指尖幽幽地说:“也不能说不解气,只是觉得便宜他了。”

    “不光是便宜他了。”

    徐璈一手圈着桑枝夏的腰,一手牵着缰绳,把下巴搭在桑枝夏的肩窝里闷闷地说:“皇上为了保太子,对某些人就必须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因为一旦牵扯深了,处处深挖,十有八九会在这个对太子极其不利的局面中,再挖出一些更要命的东西。

    皇上不在意臣子的死活。

    然而太子恶名缠身,声名狼藉,已经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桑枝夏有幸见过纵容熊孩子的父母,但能纵容到当今这种份儿上的,还当真是头一回见。

    桑枝夏琢磨了半天古怪道:“可是你说,东宫那位会懂得当今的爱子之心么?”

    桑枝夏发自内心地觉得,太子不是个聪明人。

    而且似乎很喜欢自作聪明。

    以当今对太子的宠爱,不说摘星星送月亮,起码是要东风不送西火。

    只要能安安分分地听话本分,龙椅迟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何苦折腾搞事儿?

    可从太子过往的诸多行径来看,这人似乎很着急揽权,也着急揽钱。

    别人揽财可能是为了养兵买粮,这位不一样,他单纯就是为了多获些金银之物,来无节制的骄奢淫逸挥霍无度。

    这样的人,在羽翼皆被斩断的瞬间,他真能领会到皇上将他暂时幽闭的深意么?

    徐璈抓着缰绳的手指无声一蜷,眼底暗色加深。

    桑枝夏后脑勺抵在他的胸口上,慢悠悠地说:“我觉得不一定哦。”

    “这种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人,傲气惯了,一旦跌落神坛心里的怨恨就会滋生而出,父子反目好像也不奇怪。”

    徐璈把缰绳在手指上绕了三圈,低头在桑枝夏的发心轻轻一吻,沙哑道:“枝枝说的对。”

    “要是太子先反了,那这天底下谁再站出来,就都不能算反臣了。”

    桑枝夏不习惯大庭广众之下这么亲密,红着耳根用胳膊肘戳了戳徐璈,咳了咳正色道:“什么反不反的?”

    “瞎说。”

    “那分明叫清君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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