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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武侠修真 -> 北辰剑宗掌门秘录-> 第三百三十一章 无用之功

第三百三十一章 无用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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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尊主,梁国出事了。”

    被耳边的低语唤醒,正在青宫值守的陆议睁目还神,看了一眼自己刚写下的信笺,立刻眉头一凝,把书纸在烛火中点燃。推门而出,朝门外侍奉的小黄门道,

    “求见太子。”

    小黄门瞧瞧天色,一时犹豫。

    陆议冷呵,“快去!”

    小黄门一个哆嗦,赶紧提着灯笼,迈开步子一路跑入漆黑的深宫。

    过了一会儿,远处的宫墙上打起一盏灯。

    于是陆议一路入宫,穿过重重宫墙,在暗夜里无数道影子的监视下,直入太子的寝室,就跪在一道薄薄的帘幕外,朝幕后被从被窝里拉起来,强打精神,昏昏欲睡的人拜道,

    “东都梁国出事,国相遇刺,满门遭魔道剖腹剜心,梁国卫力不能当,自镇守以下皆死,被贼子走脱了。今日早朝,上林苑必定过问。”

    一听上林苑,幕后人立刻清醒过来,

    “如之奈何?”

    陆议对答如流,

    “张巡可以去。”

    “张巡……”

    帐中又是一时沉默,毕竟太子只以宽厚有名,暂还当不起一句有才,自然更没有陆议这等腹中锦绣,千机百略,算无遗策的,身边人一多起来,一时也想不起来谁是谁了。

    陆议也耐心解释道,

    “巡为青宫通事舍人,现外任青阳县令,政绩显著,清正廉洁,忠心不二,文武双全。可以重用。”

    一听是自己的人就行了,太子自然点头,可随即又有些犹豫,

    “只是一个县令,骤任国相,恐怕上林苑不许。”

    陆议胸有成竹道,

    “东方国四十城,以睢阳郡城为漕运之枢纽,地扼司畿之险要,正是江淮之屏障,东南两方,震巽二藩的赋税钱粮都自此地转运入洛,必选心腹之人落子。

    可就地擢升睢阳守为梁相,而派任巡为郡守,兼护漕都尉,一时掌管军政,以收拾残局。如此一旦天下有变,即可封河闭关,执掌太仓,尽取东南。”

    不争一国,只争区区一城罢了,想来上林苑也不会在意,太子这才点头,

    “好,你去办吧。”

    “是。”

    陆议出了宫来,眉头紧锁。

    其实他也有话没说,主要是省得太子忧心疑虑,当断不断。

    毕竟睢阳是险要之地,青阳又何尝不是要害之冲。

    现今艮国的藩兵正在王屋山下围攻,若昼夜兼驰,一夜间就可以入京,只要一个县令就可以闭阵撤关,放藩兵入关,不用可靠之人看门不能安心。

    可是睢阳一地也确实重要,干系整个东南的赋税钱粮,不用心腹之人更加不可,只是如今青宫还是贤这略多能者太少,要能独当一面的,也就那么一二人罢了。

    上林苑把这么个肥缺让出来,自然没有不争的道理。可问题是,为何他们这个时候忽然让子?按理说,至少等到钩弋夫人产子,局势才会发生变化。

    莫非是对方察觉神教派来强援,打算诈他们提前发动么?不对,那魔头来历莫测,算不出跟脚来,恐怕不是一边的,还得稳一手……

    “陆先生,令武侯前来拜访。”

    回到秘书间,门卫立刻来报。

    “有请。”

    不一会儿就有个年轻武人健步如飞,来到宫中唱喏见礼,

    “陆先生,大晚上的打扰您了。”

    陆议自然知道,这令武侯一族,是自仙尊世代就跟着打天下的天皇贵胄,家里曾出了第一代仙后,之后也是世代与仙家联姻,令武侯爵世袭罔替,历代都要拜将军,替仙帝执掌宿卫的。

    如果真有点本事,能立下大功,还有特例封王的例子,可谓是外戚中手握实权的顶流强藩。这样的人物自然是太子着力拉拢的对象,平常想见都见不到,自然不会怪他这个点来找事,立刻笑脸相迎,请入屋中,

    “小侯爷是来拜会青宫,还是有事吩咐,但说无妨。”

    那小侯爷笑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晚上邀了一群兄弟在府中聚会宴饮,一直吃到半夜,忽然见到个乞丐从门口进来,讨一口酒吃。来者是客嘛,我就请他一道喝了几杯。嗨,那乞丐还挺能吃,连吃十七八桌也不停,真是异人……”

    陆议笑而不语。

    小侯爷唠唠叨叨,

    “……然后我看他是有点本事的,大约是哪里来的杂修野道士,在我面前卖弄,想当个门客,混口饭吃,不过既然大家喝得尽兴,就问他有什么绝活,耍出来瞧瞧,您猜怎么着,他居然给我献了一首诗。

    我就是个大老粗,身边也是群武夫,不过我想陆先生你文采飞扬,一定要看一看,点评一番。”

    “哦,献诗?”

    陆议看到小侯爷递上的诗,洋洋洒洒一大堆,写的是

    扫六合,征八方,攘四夷,诛万邦,

    奢极欲,战不休,鞭天下,笞羔羊。

    圣武帝,上林住,美娇娘,金屋藏,

    玉铺地,奶涂墙,琉璃瓦,银作觞。

    关东蝗,飞敦煌,大将军,轮台亡,

    河间人,妇食夫,关内人,夫食妇,

    人肉价,贱于豕,弱男女,充军饷,

    祸巫蛊,帝京隳,父砾子,自相戗。

    槊贯婴,盘舞戏,美宫妇,盛鼎煮,

    白骨积,秽满路,血通渠,肉满堂,

    公卿骸,无地葬,天下户,其半亡。

    小侯爷笑眯眯,

    “陆先生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陆议笑笑,搓搓手指把纸点了,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打油诗罢了,这种无才无略,只知道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之辈,不能为帝君分忧啊。”

    小侯爷笑眯眯,

    “是嘛,那我就明白了……对了陆先生,我听说河间闹了蝗灾,盗贼聚众起义,攻陷官衙,打杀税吏,不要紧吧?”

    陆议笑道,

    “不要紧,诛杀了贼寇十万,已经镇压下去了。”

    小侯爷笑眯眯,

    “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对了陆先生,我听说西边战事焦灼,军需粮饷被断,前军接连败损覆灭,不碍事吧?”

    陆议笑道,

    “不碍事,已迁徙兑州众五十万往轮台屯田,与披甲人为奴,供应军需去了。”

    小侯爷笑眯眯,

    “是嘛是嘛,我就说,有诸公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替圣君分忧,还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呢。

    对了陆先生,我最近在京中闲着无事,每日饮酒作乐,实在闲的蛋疼,也想请个差事做。”

    陆议笑道,

    “这有何难,小侯爷是国之栋梁,上林苑知道您有为国尽忠的心思,也会宽慰吧。

    对了,我听说如今艮国藩卫在乾州开道不利,掘山十年都搬不走王屋山。

    不如就请侯爷持节挂帅,屈尊先做个平北将军,往邺都督军如何?”

    小侯爷大喜,握着陆议手道,

    “太好了,我就知道可以仰仗先生你的智略啊。”

    于是终于打发走小侯爷,陆议也沉下脸来,一时犹豫再三,还是决定祭出一颗血神子,飞魂出窍,瞬息万里,急往往天山报信。

    局势有变,他们要动手了。

    而与此同时,也有一道血影自天边遁来,落在熊洞口。

    然后血浆翻滚,云霞汇聚,那血影从人体上飞脱出来,好像一件红袍飘扬在半空。

    飞燕缓缓睁开双目,看看自己的双手,望望天上的血袍,浑身一颤,跪倒在地。

    “多谢前辈饶我性命!”

    那血袍一挥,打出一道血神子,印在她眉心,飞燕依旧趴着磕头,半点也不敢动。

    “我传你这部秘法,用奇经八脉并周身血网行动运炁,不会干扰你本来的正脉炁行,还能大幅增强功力,若合二人之力双修,一道御神念控血,则可以增加疗伤救命,回血还魂。”

    陈玄天指指山洞道,

    “等会儿他醒了,就说是你救了他,伤势也是一道双修治好的。”

    飞燕忍不住扭头看看,一时也是咬着嘴唇,楚楚可怜,

    “前,前辈,竟要看我和一头熊……”

    陈玄天无语,

    “那特么是个人!而且谁要在旁边看啊!

    随便你怎么诓怎么骗,让他信了就行了,自己看着办吧!”

    反正这飞燕懂的很,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门清,自己放她一条生路,传了双修神功,又暗置了一道血神子在她体内用于夺舍,大棒甜枣都塞给她了,自然不敢乱嚼舌头。

    于是血光一闪,陈玄天直接血影神行而走,直往京畿去。

    是的,陈玄天也知道武帝和太子要翻脸了,确实不想趟三垣的浑水,这才飞遁出京,可是现在才出了京,往东方国稍微转了一圈,就觉得还是得回京畿去。

    嗯,现在陈玄天发现血神子大法的弊端了。

    若吃了太多的元神,吞噬太多的记忆,那就有太多的事,宛如亲眼所见,转化为亲身体验。

    于是陈玄天也看到了,上林苑里的帝君,自即位以来,无休无止的欲望。

    百年征伐,耗尽民力,近年关东又连遇蝗灾旱灾,于是饿殍遍野,饥民无数,数以百万的灾民就被抵挡在睢阳关城外。

    还有力气的就做纤夫,做苦工,做牛马,帮着转运军粮,作为报酬,等装卸完了货,就可以进船舱去扫剩下的谷子,和着灰土一起塞进嘴里果腹。

    大部分人则只能在运河两岸,有气无力得望着练成片的白帆,看着数不尽的粮船从眼前驶过,然后活活饿死在堤坝上。

    酷吏带着鹰犬爪牙四处抄家,搜刮家材余粮,抄掠民脂民膏,每一缗钱要收五十文的税。只要举报有人偷税,就可以直接抄家,只自己私藏一半,把一半上缴国库的,就可以称为廉吏了。

    而四方征战的大军更是杀戮无数,以前砍人头可以拿来勋转军功,然而现在仙帝早就开始卖官鬻爵,十二转的军功爵位,每一转都要交钱百万才给升领。

    虽然砍到了人头赏金也发不下来,砍不足人头还要倒贴罚款,甚至治罪降级,于是只能杀良冒功,把男女老幼无论异族番人百姓统统杀了,反正人头煮一煮化成白骨了也认不出来。

    如此自然四面八方民变不尽,叛乱四起,各地镇守藩卫剿贼剿得不胜其烦,但即使打赢了仗,平了贼,也还不算完。

    因为宫里会派来税吏查抄战胜的缴获,所有的首获必须尽数收缴入京。可是这些地方本来是穷乡僻壤,穷人造反,又哪里有那么多金银达成指标?

    于是各地藩军宿卫有钱的自己凑钱,没钱的自己下地,开凿金银矿脉,宰杀牛马羊群上供给帝君。

    如此一来天底下所有的好东西,都被搜刮殆尽,源源不断汇聚在上林苑里。

    而从上到下的官员,有胆敢劝谏的,早已尽数被酷吏严刑峻法,诛害于牢狱之中。筛选下来的,都只有一味奉承赞美之词,变着法子写散文诗歌,赞扬圣君。

    但即使这样也不能免于走在路上,违反了什么交规,然后被上林都尉当廷刑杖,活活打死,抄家灭门的。

    贪婪暴虐,穷奢极欲到这种骇人听闻,前所未见的地步,真是当之无愧的千古一帝啊。

    所以陈玄天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终究还做不到真的把天下人,都当成不同科属的猴子。

    于是陈玄天也不想忍了,打算二话不说,直接把天下的祸首给扭下来。

    把那位帝君的真魂给揪出来,瞅一眼。瞧瞧这到底是个人呢,还是个猴。

    可惜失败了。

    原以为一路吃老祖,又在梁都掏心挖肺得,搞了那么大事。

    忽然冷不丁杀个回马枪,或许有机会冲入京畿斩首。

    结果根本连上林苑都没进得去,刚一踏入京畿,血影神行遁光就被人拦下来了。

    陈玄天自问于元神之道也颇为精通了,元神飞遁可以瞬息千里,血影神行也是天下第一流的遁光,然而此时他甚至都看不出,自己到底是怎么被按下来的。

    就一飞,一遁,一停,来人已经立在面前了。

    至于现身挡路的,自然是那上林都尉。

    “请你来,你不来,现在又不请自来,朋友真是有趣。

    反正时日也快到了,又何必心急呢。”

    好吧,人家到底是上林苑护卫首领么,大概从始至终就盯着他呢。

    而陈玄天现在左瞧右看,既看不出他的修为,又瞧不出他的手段。

    唉,法不灵就是不灵,看不懂就是不懂啊。

    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陈玄天也是豁出去了,

    “我也想问,以阁下这等本事,何故为虎作伥,护着那昏君?”

    上林都尉笑道,

    “武帝是稀世少有的明主,雄才大略,内圣外王,怎么能说他是昏君。

    你没听到,世间人人都在称赞他的圣明,个个都在感颂他的恩德么。

    到了这个地步,世人依然还在感怀仙尊一脉的大恩,真是令人感动啊。”

    陈玄天扫了一眼接连赶到,围住自己的神光,数一数竟有九道之多,心里也明白了。

    其实也是明摆着么,这天下,还能有谁布置得出这种局呢。

    若没有他们从旁暗算,暗中相助,默认许可,推波助澜。

    武帝想做的事,根本一件事都做不成的。

    “玄门。你是玄门的,那什么夫人是玄门的,那武帝身边的人,统统都是玄门的?

    这一切的幕后,都是云台峰在安排?

    你们算计到这个地步,就是为了断绝仙尊的血脉,铲诀仙宫的气数?”

    上林都尉笑道,

    “道友说的太过了,这和我们有什么关联,今日的局面,明明是帝君自己想要的啊。

    所有的事情都是帝君亲自下的旨,我等不过是奉命行事,秉公守法,忠于天子罢了。

    我们,都是大大的忠臣啊。”

    陈玄天算了算,

    “你们这次推波助澜,不仅重创仙宫神教两边,而且还可趁机收割天下,采尽上林苑中的天材地宝,玄门的实力又可以壮大整整一代,至少能得五百年太平。

    而一切苦果都给仙宫背了,即使这一遭不死的,以后的灾劫也还是要算到他们头上……好,果然精妙无比。”

    上林都尉闻言,也掐指算了算,

    “哦,居然只得区区五百载太平么,这么说来,是妖族会趁势而起喽?

    多谢道友指点,我等有数了。”

    于是九道华光一闪,化作九只大手一拥而上,瞬间把血衣撕裂开来。

    陈玄天睁开眼,从虚拟舱里坐起来。

    心宿在一旁好奇道,

    “咋样?管用不?”

    陈玄天叹了口气,

    “太弱了,什么都改变不了,一点用也没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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