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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心是菩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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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销冷哼一声,道:“她不过是气急败坏,才胡言乱语。主子可千万别把她的疯话往心里去!恐怕再纵她说下去,什么主子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话都说得出来!”

    苏斐然皱起眉头,她觉得杨落袖的样子不像在胡说,正如同她在赤棠苑内说远远看见女人面见域外客时一样真心实意。

    “你故意安排人与域外客见面,又故意让我撞见,又故意引我找到纸片,不就是想误导我去向嘉贵妃检举你吗?”杨落袖冷声道,“我从前不识得你卑鄙狡诈,今后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循音对杨落袖放的狠话嗤之以鼻:“杨采女还是先跪个三天,从这佛堂出来再说吧——戾气这么重,确实得让佛陀渡上一渡。”

    互飚垃圾话,除了爽,没有任何意义,当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苏斐然抬手制止了循音,循音即刻停止输出,把问候人全家的脏话都吞回肚子,用蔑视的眼神看向杨落袖。

    ——主子不让我说话,我就用眼神骂你!呸呸呸!

    “我不知你在佛堂诵经时,都想了些什么。但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安排任何事。”苏斐然敛起笑意,正色道,“我今天来佛堂,就是为了问你——那日你说在菱花苑看到女子,可是真的?”

    杨落袖嗤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啊?谎话随口就来?自然是真的!”

    苏斐然没必要跟她解释,她只关心杨落袖口中的神秘女人。

    “你说你没看清她的面容,可也是真的?”

    “自然!”杨落袖一边挣扎着想要摆脱荛儿的钳制,另一边嘴也不闲着,“我根本没去内苑,连域外客的脸都没看清,又怎会看清那女人的脸?你若是还想嫁祸于我,便死了这条心吧!”

    杨落袖话说得乱七八糟,但是听她的语气,当真是没看见那女子的面容。

    苏斐然叹了口气,不甘心地追问道:“那你可注意,那女子身上有何显著的特征吗?”

    “她不是你安排的吗?你怎会不知?”

    杨落袖嘴上这样说,身体却停止了挣扎。

    杨落袖虽然对苏斐然厌恶至深,但如今她已被罚入佛堂,没有转圜余地。在苏斐然面前,她就是一条落魄败犬,苏斐然根本没必要对这样的她虚与委蛇。

    杨落袖心中的某个部分开始动摇,她有些相信,苏斐然真的对此一无所知。

    “就算你真的无辜,我为何要说与你听?”杨落袖内心防线悄然瓦解,嘴上却依然硬气,“你这个恶人有求于我,还颐指气使,我又怎么会如你所愿呢?”

    苏斐然“啧”了一声,这家伙事儿还挺多。

    过去许多事,她以为不过是口角纷争,或是始于嫉妒心导致的小摩擦,她根本没放在心上。谁知道杨落袖真的把她当成恶敌,不打倒不罢休,甚至把自己赔了进去。

    何苦呢?

    若是她能放下成见,来赤棠苑听她说书,与众姐妹闲侃解闷,也不至于自己窝在寝殿钻牛角尖。

    “荛儿,放开她吧。”苏斐然说,“她的嘴长手腕上了,你把她手腕钳住,她还怎么说话?”

    荛儿迟疑片刻,终究听从了苏斐然的命令,松开了钳住杨落袖的手。

    杨落袖感到腕间痛楚稍缓,借着燃烛的火光,她看到腕间扭伤发青,还隐隐有些肿大,便面色难看地垂下胳膊,将整只手都掩藏在袖子里。

    虽然模样依然狼狈,但总不是刚才被区区侍女扭着手腕的那副没尊严的模样。

    玉销和循音死死地盯着被放开的杨落袖,做足了把她摁倒在地的准备。

    她若敢有不该有的举动,就等着后脑勺和佛堂的地板亲密接触吧!

    “你想当好人,我偏不领你的情。我平生最厌恶虚情假意、假装清高之人,你倒将这些恶心的品质一个不落,全都占了个遍。”

    杨落袖嫌恶地看着苏斐然,一字一句骂道,

    “各宫姐妹都为圣上准备献礼,你却开堂说书,不就是想打不争荣宠的牌坊吗?若你当真不在意圣上的宠眷,为何又百般献媚,让圣上夜夜流连呢?”

    “别人看不出,但我却知道你虚伪至极!”

    面对杨落袖的厉声指摘,苏斐然评价道:“不聪明,却想得太多。”

    “你说什么?”杨落袖气急败坏地叫喊。

    “别说有的没的,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回答我的问题,我立马抬腿就走,绝不逗留,还你和佛陀独处的时间。”

    苏斐然不再想跟她废话,她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只想赶快回寝殿好好睡上一觉。

    苏斐然原本还在意杨落袖对自己的成见,甚至今天之前还有与她尽释前嫌的念头。今天这一遭过后,她还抱着不能当朋友、起码不互相憎恶的陌生人的愿景。如今听杨落袖诉诸真心,她才发现自己的一厢情愿是多么可笑。

    厌恶一个人本不需要理由。无端的厌恶就像奔涌洪水,难以止息,任由人如何阻拦都是螳臂当车。

    尽管苏斐然并未对她做什么,杨落袖的心里也自动地为她对苏斐然的成见添油加醋,将她刻画成一个不可饶恕的恶人。

    既然是无端的恨,苏斐然便没有再去纠结的理由。

    人不能为难自己,也不能对牛弹琴。

    杨落袖安静下来,无言片晌,就在苏斐然快要失去耐心之时,她说话了:

    “我未曾看清她的面容,不止是因为未进内苑。”

    “什么?”苏斐然眼皮一抬。

    “她穿着黛色的衣衫,脸上还蒙着白纱面巾,头发高高束起。”杨落袖回想着,“虽然我离得远,但我确信她是个女人。”

    “为何?”

    “绣花罗裙,我还是认得的。”杨落袖白了苏斐然一眼,随即赶客,“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既然如此就快走吧,碍眼的贱人。”

    黛色的绣花罗裙......宫中女子这么多,光是嫔妃每个季度都要裁数十甚至上百件衣裳,整个宫里黛色的绣花罗裙不知有多少条,仅凭这个特征寻人实在太难了。

    但看着杨落袖似乎也知道这么多,苏斐然也无法强求。

    杨落袖不在乎苏斐然有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不再理会苏斐然,转身跪到拜垫上,拾起经书诵读。

    苏斐然深深地看了她的背影一看,然后带着玉销和循音头也不回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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