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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章 黄彪救难 钮清投黑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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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钮清即将毁于“五毒教”的“五毒大阵”之际,陡闻一阵粗犷的歌声传来:

    “世人都道家国好,家国却被人占了;世人都道中原好,中原祸患何时了;世人都道神仙好,神仙却是管不了——”

    歌声高昂激越,声震长空,却满含郁闷、无奈之感。

    不是吗?满清入主中原已逾百年,根基已固,岂能轻易撼动?故而那些满怀光复汉室之心的仁人志士,在竭尽全力仍徒劳无果之后,往往发出无可奈何的哀叹。闻玄歌而知雅意,作歌之人也许正是此道中人。

    歌声自远而近,来得极为迅快,最后一个音节尚未落音,来人已到了大阵之外,现出一位满面虬髯的黄面大汉,正是那专杀满官的一代奇侠“黄面虎”黄彪。

    “黄面虎”黄彪乍见眼前情势,不由怒气上涌,厉声沉喝:“住手!”更且不待对方答话即纵身一跃,捷逾飞鸟般直扑阵心,同时寒光一闪,钢刀出鞘,一招“孔雀开屏”罩向钮清,刚好及时挡开了眼看就要刺中钮清身子的三柄长剑。

    好险!只要“黄面虎”黄彪稍慢得片刻,钮清身上非得添上三个窟窿不可。

    受伤后躺在阵外指挥的“玉顶鹫”罗斌厉喝道:“‘黄面虎’,本教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何以来坏本教大事?”

    “黄面虎”黄彪冷笑道:“堂堂‘五毒教’,竟以阴险歹毒的‘五毒大阵’来围攻一位年未弱冠而又不韵武功的大孩子,简直丢尽了武林人的脸。嘿嘿!本人第一个就看不过眼。”口中说着,手上可一点也没闲着,左掌右刀,大展神威,不但将钮清护了个严严实实,更如虎入羊群,在阵中左冲右突。掌起处,人影跌飞,刀闪处,血光迸溅,不一会儿,已将“五毒大阵”冲击得四分五裂、溃不成阵。

    “玉顶鹫”罗斌嘶声道:“‘黄面虎’,今天你搅了老夫的局,‘五毒教’跟你没完,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撤!”

    刹那间,“五毒教”众即走得干干净净。

    钮清在危机一发间得“黄面虎”黄彪相救,心中的感激实不足以言语及。待“五毒教”徒方一退去,即向黄彪一辑到地,感激地说:“黄大侠救命之恩,在下当永铭心底,也不知今后……”突感头脑一阵眩晕,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地下倒去。

    “黄面虎”黄彪见状,赶紧一把将他扶住,见他脸色苍白、全身大汗淋漓,似有虚脱之象,遂关切地问道:“小兄弟不用多礼,你怎么啦?是不是受伤了?”

    钮清静立片刻之后,即感觉好多了,遂摇摇头,说:“多谢黄大侠牵挂,在下没事,只是有点全身无力而已。我想,只要休息会儿,就会好的。”

    “黄面虎”黄彪长吁一口气,说:“你没事就好。”突然眉头一皱,伸指疾点自己左肩附近的几处大穴。

    钮清此时始发现“黄面虎”黄彪左肩部竟有一道足有三寸长的伤口,伤口周围的肌肤已呈瘀黑之色。不由大惊道:“黄大侠,您……您受伤啦?”

    黄彪点点头,苦笑道:“没想到‘五毒教’‘五毒大阵’的毒性如此厉害。小兄弟,你就先在这儿休息一下,我要去觅地驱毒疗伤,就不陪你了,咱们后会有期。”不待钮清回答,即踉踉跄跄地向一条山谷里奔去,迅即消失了踪影。

    ** ** ** **

    这是一座半新旧的木头房子,孤零零地坐落在这深山丛林之中。一盏暗淡的气死风灯在夜风里不住地摇晃,借着昏暗的灯光,隐约可见门匾上题着“平安客栈”四个字。一面破旧的酒幌子在门前的树枝上晃来晃去,一看便知是个下三等的土栈。

    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中,突然见到一所客栈,哪怕是再下等的土栈,对于已独自在深山里瞎闯了大半夜的钮清来说,亦无异于像见到了天堂一般。

    当“黄面虎”黄彪离去时,钮清因过度的体力消耗、极度的心灵紧张,导致头昏眼花、疲乏无力,无法跟去,只好在那山谷里就地静坐休息。

    待得疲劳尽去、精力恢复以后,即赶紧循“黄面虎”黄彪的去向觅去。他承受了黄彪的救命之恩,又牵挂着黄彪的伤情,故而急于找到黄彪,希望能聊尽一点心力。至少,他也得知道黄彪脱离了危险才能心安。

    然走出那条山谷,不但不见了“黄面虎”黄彪的踪影,他自己也走着走着迷了路,只好单人独骑在山中寻找出路。可走来走去,却总是在大山中兜圈子,亦未见到任何人迹,他真担心是否又要过前些日子那种“野人”生涯了。

    终于,他老远就见到这里有一丝微弱的灯光,这对于他来说,无疑像在黑暗中看到了指路的明灯。忙纵马赶来,一看果然是家孤独的客栈。

    已在山中转得精疲力尽的钮清此时只为自己终于能找到一个可以安息之处而高兴,哪里会去想有人在这渺无人烟的深山大泽之中开客栈的可疑之处。

    门关着,里面寂静无声。

    钮清上前敲门:“砰——砰砰——” “砰——砰砰——”连敲了好几次,方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谁呀?”

    钮清忙道:“住店的。店家,请开开门吧。”稍顷,里面传出一阵“蟋蟋嗦嗦”的穿衣声,一个男子声音自言自语地咕噜道:“他娘的真是见鬼了,白天鬼影子也没有一个,到现在都快三更了,竟然接二连三地来住店的了。”随听“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睡眼惺忪的店小二打着哈欠道:“进来吧。”边说边伸手来接马缰。

    钮清递过马缰,说:“小二哥,马儿多加点草料,明儿还要赶路哩。”

    小二似不耐烦地说:“知道啦!您就放心吧!”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照例朝屋里高叫一声:“来客啦——”边揉眼睛边牵着马往一旁的马厩走去。

    里屋应声跑出一个獐头鼠目的矮个子小二来,边跑边叫:“来啦,来啦——客官,里边请,请!”这小二毫无倦态,精神饱满,见了他脸上更闪现出异常兴奋之态,仿佛一直就在等待着他这么一位“贵客”光临似的。

    别看这小栈外观那么土气,里面倒还颇为雅致。上下两层,楼上住客,楼下前进是餐厅,后进是厨房,再后是马厩和柴房。

    餐厅里十分宽敞,摆了七、八张古色古香的楠木桌子,还颇有余地。四角已点上了四支牛油炬烛,照得大厅一片通明。

    此时,餐厅里空荡荡的,仅左侧窗下的一张桌旁坐着一位女子在独自用餐,大概也是刚来投宿的吧。她面朝窗外,看不清面貌,看背影,身材苗条,肩平腰细,一身红装素裹,乌黑头发披肩,似乎年龄尚轻。

    钮清走到靠右侧窗下的一张桌边坐下。那位矮个子小二很快端来一盆热水,热情地说:“客官,请洗脸。”放下脸盆,又忙着倒上一杯热茶,阿谀地道:“客官,请用茶!”服务得异常殷勤、周到。

    待钮清洗毕,又躬身说:“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钮清一边轻轻吹动浮在水面的茶叶,一边说:“都这么晚了,将就点吧,你们有什么就吃点什么好了。”

    小二哈腰道:“好咧,请稍侯。”转身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奸笑。

    稍顷,饭菜送上来了,一盘红烧蹄子、一只烧鸡、还有一碗清蒸鱼,外带一壶陈年老酒、一笼蒸包。这种荒野小店到这个时候还能很快拿得出这么多的食物来,好像早就置备好了似的。

    可惜钮清毫无江湖阅历,一点也未怀疑。他已有一整天未进食了,又经过傍晚的一场激战,肚中早就粒米无存了。饭菜一来,一阵风卷残云,顷刻就吃了个精光。

    “客官,够了吗?不够再来一点?”小二诡笑道。

    “够了,够了。这个时候了还有这么可口的食物,实在是难得呀。”钮清边说边起身道:“小二哥,麻烦你开个房间,我要休息了。”

    小二趋前道:“客官,这边请。”

    钮清随小二上楼时,见那红衣少女仍在慢慢地吃着。他此时所站的角度虽与先前大为不同,但仍只能见到她的背影,无法看清其面目。

    钮清住入靠右侧的一间客房,房内陈设虽然简单,仅一床一桌一椅,但被褥还算整洁。他放下行李,见那小二仍站在门口,遂道:“小二哥,谢谢你了,你去休息吧。”

    小二恭声道:“客官请安歇,小的先行告退,有事请随时呼唤小的。”说完躬身而退,脸上又掠过一丝阴阴的奸笑。

    钮清关好房门,和衣倒在床上,但心中思潮起伏,怎么也无法入睡。近几个月来的经历又一幕幕地在脑中闪现:家毁母亡,天涯寻父;火焚“白面寨”,“楚南侠”施辣手;坠身“亡魂谷”,九死一生;拒敌蒙面人,义结冯立;“剥皮猴”施淫威,幸逢守备杨锋;“五毒教”逞凶狂,“黄面虎”黄彪相救;……每一桩、每一件都是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忽然心中一动:昨晚“剥皮猴”皮木盘问自己的出身来历,今天“五毒教”又是追查自己的师承门派,这二者是否有何关联?“剥皮猴”声称是奉“高大人”之命,难道“五毒教”也是受那“高大人”所遣?这“高大人”果真是那奸相高恒么?然高恒远在京师,又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虽有“粉面狼”裘安那一点点恩怨,但以当朝大学士、军机大臣高恒的位高权重,岂能仅为此等小事而大动干戈?难道幕后另有他人?可又是什么人在算计我呢?他们何以非要查自己的出身来历、师承门派?这对他们很重要吗?

    由“剥皮猴”皮木突然想到义兄冯立赠送给他的那块玉佩,就那么一块小小的玉佩竟能将那奸诈狠毒的“剥皮猴”吓得屁滚尿流,也令得像杨锋那等铁血男儿俯首下跪,可见此佩必非常物,而它的主人冯立也决非常人。前段时间一直未曾细看,今晚何不看个仔细?

    当下从贴身处取出锦囊,抽出那块羊脂白玉般的玉牌来。方一显出,光华耀目。就在此时,突听一声极轻微的惊“噫”,忙抬头四顾,四壁空空,声从何出?再凝神静听,却又毫无声息。他不由哑然一笑,心道:“也许是幻觉吧。”遂不以为意,继续看那玉牌。

    玉牌外观虽颇似碧玉,但质地却非金非玉也非银,入手颇有分量,较平常金玉为重,也不知是何物所铸。正面雕着“双龙抢珠”图案,背面镌刻着“如朕亲临”四个篆字。

    钮清大奇,这不是皇家之物吗?难道义兄冯立乃皇室中人?能拥有此佩之人,至少也应该是与皇家有关的朝中显贵吧!

    他正待进一步深思,突感头晕目眩、全身无力、恶心欲呕,紧接着腹中一阵绞痛。渐渐地,疼痛越来越烈,直似撕心裂肺、五脏翻腾。他忍不住在床上轻轻地呻yin。

    突听一声娇叱:“好歹毒的贼子!”

    钮清一惊,忙抬头一看,窗外屋檐下隐约倒挂着一条模模糊糊的人影。

    就在他刚一抬头的霎那,那人影陡然将手一扬,淡淡的月光下一道乌芒穿窗而入,迅如闪电般地向他当胸射来。

    钮清大骇,他此时正全身酸软,欲避无力。

    刹那间,那道乌光离他胸前已仅两尺远近,眼看就要透胸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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