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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高翰文与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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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面,祁东楼刚回京,就立刻在严府召见了高翰文。

    从一个翰林院的编修一下升任杭州知府,一个七品虚职储备干部一下子成了一地知府,官阶升了三品还是个实权的官,又是眼下朝廷政策风口的浙江,让苦读诗书的高翰文有了一种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感受。

    高翰文心中除了些许欣喜之外,更多的还是一些隐隐的忐忑。又蒙小阁老在严府召见,心中则更加紧张。

    在两江黑着脸发了一通脾气,祁东楼回到京里见高翰文却换上一副求才若渴、礼贤下士的模样来,他这种和蔼的态度也安抚了高翰文心中的忐忑,高翰文脸上的笑容也比刚走进严府时要松弛了许多。

    对待高翰文和下边的官员是不能一样的,且不论高翰文心里是如何,在名义上,他就是纯正的严党。

    他是小阁老的门生,又是严党提拔起来的。

    祁东楼知晓情节,自然知道高翰文后边倒向了清流,但并不是这个人心里有多正,也不是因为高翰文学理学,书生气有多浓。

    是因为严世蕃用这个人用的不对,严世蕃自视甚高,曾说;“尝谓天下才,惟己与陆炳、杨博为三。”

    严世蕃认为天下只有三个人是有本事的,除了自己就是陆炳和杨博,凡跟人交谈两句,便能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明面上厚待高翰文,实际上根本看不起他,拿高翰文当枪使。

    所以高翰文在路上遇到胡宗宪被点拨后,明白自己的恩师并非真心对待自己,才选择跟严世蕃反目为仇。

    书生义气虽然在官场上幼稚,但是也有好处,这个时候的书生义气讲一个道理。

    士为知己者死。

    只要严世蕃真心对待这个门徒,他甚至也可以成为下一个胡宗宪待严嵩。

    “我可以不做清官,但是不能做小人。”

    当然高翰文的朝廷政治敏感性还是远远比不了胡宗宪的。

    祁东楼就和严世蕃不一样,他对自己人向来是当兄弟对待,除了刚开始看走眼小猴子。

    今日叫高翰文来也没带着罗龙文和鄢懋卿,屏退了下人,独自在书房见高翰文,祁东楼一边亲热地拉着高翰文坐下喝茶,一边聊起了家常,聊了聊高翰文的出身,然后话锋和蔼的问他:

    “翰文,你在翰林院这么多年读了不少书,可知何为三恩?”

    高翰文立刻严肃的看着祁东楼:“学生知道,父母生养之恩,贵人帮助之恩。”停顿了一下又看着祁东楼:

    “还有知遇之恩,学生定不会辜负恩师对学生的知遇之恩。”

    说罢想要跪下,祁东楼连忙伸手拉住高翰文,示意其不必如此。

    “为师知道你学问好,你人品也好的,比外面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强的多,所以为师这次提拔你到浙江为杭州知府,想要锻炼你。

    为师现在身边可用的人多,但能用的人少,这次这到浙江你的担子可不简单,今日叫你来也是要多嘱咐你两句,你别嫌为师唠叨。”

    严党此时掌管这朝廷的人力和财力,所以说可用之人多,对高翰文这番话,祁东楼先点恩情,再点人品,然后开始自己的洗脑,对于这种书生,你送他贵重的东西不如给他讲一番他认同的道理更能走进这人心,原情节中胡宗宪之前对高翰文的方式方法就比小阁老要高明。

    “学生不敢,恩师教导,学生一定洗耳恭听,铭记在心。”

    高翰文恭恭敬敬的回应自己的恩师。

    “好,不用这么拘谨,你是有才华的,以改兼赈,两难自解,这个方案提到了为师心里去,但是有些道理是好道理,落地又是一番情景,你可知为何朝廷要改稻为桑?”

    “是为了完成今年西洋50万匹的丝绸订单。”

    高翰文没做沉思立刻回答道。

    “你说的对,但也不对,朝廷改稻为桑眼下是为了那西洋50万匹丝绸订单,但实际上是为了填补这些年来国库的亏空。

    我知道有些风言风语在外边传的很厉害,说是我们掏空了大明的国库,可是谁又知道这大明朝两京十三省的担子是在为师身上担着,外面的骂声我不在意,但是这担子我要抗起来,改稻为桑就是能够为了长期利国利民,填补国库的办法。”

    祁东楼说这话是先给自己叠甲洗白,其实历来补朝廷亏空,只有从老百姓手里剥削,硬刀子就是加税,但是税加多了,容易激起民变,这次改稻为桑是换了软刀子,然后他又开始讲另外一个事情:

    “这次我葬子路过去了一趟浙江,那里的情况比我们想到的还要艰难,而百姓又教化的差,不能理解改稻为桑的好处,只以为朝廷要抢他们的田,要抢他们的地。”

    高翰文此刻的情绪已经被祁东楼稍微带动了起来,听到这里心中知道道理,便开口接话:

    “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学生到浙江一定跟百姓讲好利害,让他们明白朝廷改稻为桑是为了他们好,也是为了大明朝好,改桑田为农田虽然不能自己产粮,但是卖桑的钱远比卖粮的钱多,这样下去只会富不会挨饿。”

    祁东楼没有介意会高翰文的书生发言,继续说:

    “这是次要的,但也是要做的,安抚民心,不能让浙江改稻为桑激起民变,比起这件事,为师更在意你。”

    “浙江官员在外面放养久了,大多都骨子里懒透了,你到那边要盯紧他们,不要让他们把你带坏了,为师还指望你练出来本领,回来帮助为师担担这身上的担子。”

    “既然说到这里,为师便多说几句话嘱托你。”

    “淳安建德二县已受灾,重在安抚,不要让他们受了灾,没有赈济粮,再贱卖了田,那朝廷上就要有人戳为师的脊梁骨,为师已经替你在浙江蹚平了路,沈一石准备好了买地的粮,百姓自己不愿意种桑苗,他会收地来改,郑泌昌何茂才你去便替为师盯紧,好好去,朝廷这边为师替你扛着,你放手去干。”

    “这次你去,改稻的事情更多是替朝廷监督他们,若是他们扛不起担子,你也不要让他们往你身上泼脏水,这件事做不成,为师再想办法,但是为师身边可培养的像你这样的人才不多了,填补国库亏空的办法为师可以再想,你不能折在杭州,你是可造之材,以后一定是朝廷的栋梁。”

    这一番话下来,高翰文已经心中感动无比,说实话对到浙江改稻为桑他有憧憬,憧憬能施展自己的抱负,展现自己的才能,但是也有担忧,毕竟他之前只在朝廷读书,虽然他心里期许自己能做出一番政绩,但道理和实际有区别他还是知道的,自己心中也没多少底气。

    祁东楼这番话,既告诉了自己恩师已经在浙江铺好路,又告诉去了如何做,放手做,甚至帮自己在朝廷扛着,最后认同了自己的价值,改稻为桑做不成也没关系,自己更重要,高翰文一下子来了情绪,人这辈子能碰上看重自己的贵人是十分难得的,他也不顾祁东楼的阻拦,执意跪在地上。

    “恩师已经帮学生在浙江开好了路,学生定不负恩师苦心栽培,这次浙江改稻为桑学生若是做不成,也没有脸面再见恩师,一年内改稻为桑不能完成,我自跳江自尽!”

    “起来,这是何必,说了这事做不成,只要你能锻炼出来就好,为师到时候指望你成长起来帮为师抗抗担子,其余都不重要,你偏要说这话气为师?”

    高翰文心中激动,才发现说的话逆了恩师,一时间又不知如何找补,语言和情绪撞在一起,憋得自己张不开嘴。

    祁东楼笑了笑,给他一个台阶:

    “罚你饮了这杯酒!”

    东楼从书案上拿起一壶早已备好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给高翰文倒了一杯,

    高翰文有了台阶,立刻接过酒杯:

    “学生知错了,学生一定不辜负恩师的期许。”

    说完又郑重的一口饮下杯中的酒,本来这一杯酒他应该喝的潇洒不辜负这番场景,然后再说一番自己掏心窝子的话,但是这酒巨烈,高翰文喝下后险些没咳出来,暗自克制,却说不出下边的话。

    祁东楼看出了高翰文的尴尬,转身避开去取东西,给他留了面子。

    等高翰文连着喝了几口茶平复下来,就见祁东楼从书房一个红木大橱里捧出一个盒子,带着笑容走到高翰文面前。

    高翰文见状连又忙站了起来。

    “坐,坐。”祁东楼一边亲热地叫高翰文坐下,一边便去开那盒子。

    对待自己人,光说不给好处也不行,该给高翰文的东西,祁东楼也不会吝啬。

    盒子打开来,这盒子里还有四个小盒子。

    祁东楼缓缓取出一个细长的礼盒,指尖轻巧地掀开了它的盖,从中优雅地抽出一支毛笔。

    这支笔,初见之下便觉非凡脱俗:

    其杆身与寻常毛笔无异,却巧妙融合了青色与点点黑斑,那是斑竹独有的韵味;目光下移,笔套更是令人叹为观止,由晶莹剔透的和阗玉精心镂空并磨制得尖细,尽显奢华。

    祁东楼先是将笔杆与笔套展示给高翰文,解释道:“此笔杆非凡物,乃成祖皇帝命郑和远航西洋带回的犀角所制,此后再无如此巨犀。至于笔套,虽不及笔杆珍稀,却也出自蓝田美玉之手,图个吉利罢了。”

    言罢,他轻轻拔下笔套,露出了内里红中透亮的笔毫,继续说道:“最为难得的是这毫毛,源自嘉靖三十年云南土司所得一只全身红毛的黄鼠狼之尾,世间罕见,千年难遇。此笔非为书写之用,你世第书香人家,传个代吧。”

    高翰文听后,眼睛发亮。

    祁东楼随后将笔套复位,小心地将笔放回原盒,并补充道:“此盒中共有四支,皆为此等精品,你且收下。”

    说着,将长条盒递给了高翰文。

    高翰文愣怔间,双手已不自觉地接过了盒子。

    紧接着,祁东楼又捧起一旁的大盒,说道:“此外,还有三样宝物:墨为宋代珍品,刻有米芾之印;砚亦是宋代佳作,附有黄庭坚之款;至于这叠纸,则是李清照用过的燕子笺。皆赠予你,回去细细品味。”

    说罢,双手递上,见高翰文仍握着长条盒出神,便催促道:“一并收下吧。”

    高翰文这才依依不舍地将长条盒放入大盒之中,却对那大盒敬而远之:“恩师,此等厚礼,学生实难承受。”

    祁东楼:“我给你的,你就受下,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为师刚才跟你说的那番话才是无价之宝,你要体会其中滋味。”

    高翰文只得双手接过了那个盒子。

    捧着盒子举过头顶:“恩师今日之言,学生铭记于心,一字不敢忘记。”

    说着又跪了下去,满脸凝重双目已有泪光。

    祁东楼看时机差不多了,双手把他搀起:“这把鞭子也给你,浙江郑泌昌何茂才他们要是再不安生,拿此鞭子抽他们,朝里还有重任等你,早去早回。”

    高翰文重重地点点头,又低头看看鞭子,上边居然还隐约有血光。

    今日谈话,由心由物,自己都已经不曾亏待了这高翰文,但是经历了小猴子的祁东楼也并不再轻信人,让高翰文去浙江是锻炼也是考验,考验这个人能不能报自己给他的知遇之恩。

    此人与其他严党不同之处就是声名好,底子干净,连清流也找不出他贪污受贿之类的证据,说明此人是爱惜自己名声的。

    若是此人既然做了婊子,还想立牌坊,被清流带走,他自也不会手下留情。

    这边秘密回京的杨金水给皇上和老祖宗汇报完了浙江之前的情况,还未返回浙江,便收到了一个消息,手中的杯子直接摔在了地上。

    “沈一石他真敢?我看他是不知死活了!”

    杨金水为何说这话,自然是消息中提到了严世蕃,沈一石,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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