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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晋庭汉裔-> 第六十七章 力挽狂澜的决心(4k) 第六十七章 力挽狂澜的决心(4k)
- 元康四年八月甲辰凌晨丑时一刻,郝散率领骑军越过汾水,突然袭击了晋军驻防的古木原时,营垒中的大部分晋军仍然在昏睡。
这次夜袭的成功是理所当然的。在取得稷山之战的胜利后,郝散考虑形势,深知局势仍然险恶:若不能趁早攻破汾阴大营,匈奴人仍然被封锁在河东,举众渡河将是痴人说梦。而若以正常的方式进攻汾阴大营,恐怕胜算也不大,故而在仅仅休整两天后,他孤注一掷,策划了这次夜袭。
郝散先是将大部分步卒都留在了稷山打扫战场,作为吸引晋军的疑兵,暗地里则是趁势收拢了自己已有的所有马匹,组成了一支六千人左右的骑军。而后他选取了一支极为偏僻的道路,即在平阳与河东两郡之间的山塬密林中前行。
为了保密,他们昼伏夜出,日行六十里,成功躲过了晋军斥候的侦察。终于在第五日晚上,悄无声息地登上了古木原东面的玉泉原上。
而晋军此时尚在准备第二日的战事,巧合般的,夜里的哨兵也都收回来了。郝散撒出去几个斥候去打探消息,十分顺利地摸到了晋军的营垒旁,他们惊喜地发现,此时的晋军大营,除去极少数夜巡的士兵外,几乎处于不设防的状态。
郝散闻言喜不自禁,当机立断,令随行将士就地饮食一番,趁天色未亮,偷偷从营墙处翻越进去,拆出了一道小门,令将士从中鱼贯而入,而后一声令下,麾下将士突然发难,对营中尚在梦想的晋军大打出手,辅以火箭乱矢,顿时令晋军营垒陷入火海。
刘羡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部分士卒也都刚刚醒来,他们先是茫然不知所措,紧接着便恐慌的发现,叛军竟近在眼前,但没有兵器,他们又能如何反应呢?所以大部分人本能地开始逃窜,拥挤,失序,绝望,造就了一番凄惨无比的情景,让不知多少人倒在了屠刀下。
甚至有不少人试图翻西墙而走,但他们未料到的是,郝散还分派了一部分骑兵绕到营垒的西面,就在这里恭候多时。那些慌乱间逃出来的人,甚至还来不及站稳脚跟,就被墙外的骑士们拿起长刀,像驱赶牲口一样进行砍杀。
那些被匈奴人攻入的地方,几乎都成了屠宰场,短短的两刻钟之间,就有近千人的性命丧失了。
晋军在北面被封锁,就只好往南面跑,各部营垒之间的通道,此时已人满为患。李盛、薛兴、张固、孙熹、吕渠阳等人此时也都惊醒了,急忙跑到刘羡身边,对刘羡道:
“县君,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此时的刘羡已经一身戎装,腰间配剑,牵着翻羽马,他听闻这个建议,立刻反问道:“走?走到哪儿去?”
“回夏阳吧!眼下我军已经败了,孙长史的营帐都逃得没人了!”
听闻孙秀再次逃跑的消息,刘羡却丝毫未动,对属下道:“他是他,我是我,谁说已经败了?”
不等薛兴再次劝说,他果断道:“我若逃了,你以为这次败仗,孙秀会拿谁当替罪羊?全军中所有人都可以退,就我决不能退!”
“你们如果想走,那就走吧,去留随意,我绝不连累你们!但对我而言,只有一条路,要么死在这里!要么反败为胜!”
这段话是如此的决绝,令在场所有人都如置雪地中,瞬间清醒了。刘羡说得去留随意自然是气话,所谓主辱臣死,在场的人大部分都是刘羡的随从,除了吕渠阳能够逃回略阳外,其余人怎么可能独得善终呢?
刘羡看着自己的这几位部下,语言缓和下来,继续道:“不管怎么说,孙秀现在走了,没有人掣肘,虽然到处都是乱兵,但我们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机会?”
“我看敌人发起的攻势,人不多,似乎只有五千人左右。”
“现在我的帐内有军旗与军鼓,可以振奋军心,指挥各部,我的帐后,现在堆着搜罗来的四百二十七张弩机,还有一万支弩箭。叛军如此夜袭,必然是轻骑远来,劳顿疲惫,只要我们能聚拢两三千人,依据营垒和地形,我军依然可以对敌!”
“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动作要快,现在营中的士卒并非是没有战力,而是缺乏人组织!只要我们能够敲响军鼓,奏响鼓舞人心的曲子,就有反击的可能!”
“在如今这个局面,我手里有这些致胜的法宝,这莫非不是天意吗?我如果就此放弃逃避,岂不是违背了天意,而成为了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人吗?”
这一番话说完,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李盛,他本来已经想好策略,说此时向叛军投诚,也不失为一条策略。听到刘羡的话后,他默默地咽下了这些言语,立刻调转身体,对诸位同僚道:
“主公说得极是!古往今来,只有非常之人,才能立非常之功!县君能看到这一点,我们怎能落后呢?!”
说罢,他立刻又回首对刘羡道:“主公,请下令吧!”
时间不等人,此时刘羡的思绪奇快无比,想到什么,口中顿时就说出什么:
“宾硕,你立刻把这些军鼓带到最高的古木上去,在所有人都能看见的地方,点亮火把,敲集合鼓!让所有士卒向你那里靠拢!”
“遵命!”
“阿田,我看我部中还没有多少人跑开,你立刻把这些人调过来,把弩机和弩箭都搬到古木下的营垒,火速进行布防,那里的人应该都逃光了,没有人会拦你!”
“遵命!”
“渠阳,你去找蔡方,他应该还在这西营里,你去见他后,立刻带兵去堵北面的营门,把跑的人都堵回来。有不听劝的,不要犹豫,不论官职大小,一律杀了立威!”
“遵命!”
“季达,孙熹,你拿上刀剑,带上剩下能带上的人,马上就跟着我走!我们把路口上的人都堵下来,我倒要看看,叛军一群乌合之众,凭什么敢来夜袭!”
“遵命!”
几乎是片刻之间,所有的命令都已经下达结束。就像是高手下棋一样,在这种关键时刻,刘羡已经在心里精密计算过,算好之后,便如疾风暴雨一般落子如飞。当然,这些既是从他所倾慕的那些名将身上学来的,同时,又是从他与生俱来的缜密头脑和大胆性格中磨炼出来的。
眨眼间身前的人都消失了,而薛兴把周边的三十余名亲兵带过来后,刘羡未做停留,说了一声“我们走!”后,他翻身骑上翻羽马,立刻就朝着营中主干道上的人流走去。
此刻他策马跑在最前面,心中的所有情绪都已经忘却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颗没有任何畏惧的心灵,领着他闯入到乱哄哄的人流中。
“停下。”
刘羡先是轻声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前尚没有人。
“都给我停下!”
这一句大喝,伴随着翻羽的高声嘶鸣,这匹骏马轰然跃入人群中,如一座小山横压而来。伴随着一声巨大的响动,马蹄溅起烟尘,周围的人们也都呆住了。
他们看见刘羡如同一座铁塔般横隔在众人之间,举起手中昭武剑,在火光中映照得闪闪发光。
一片寂静中,刘羡高声道:
“你们都是蠢货吗?敌人一百里奔袭到这里,能有多少战斗力?现在却只想着光脚逃跑!人家骑着马来的,你们的脚跑得过马吗?露出后背给敌人,结果只能是被杀!”
“就算侥幸逃出去,你们已经连着打了两次败仗了!军法能饶过你们?最好也是再来打这一战!”
“眼下敌人只有骑军,显然人数并不多,不过是利用夜色来恐吓你们。其实他们是自投罗网!知道吗?”
说到这里,终于有人有反应了,在人群中发声道:“你是谁?有什么资格?我凭什么听你的?”
话音刚落,薛兴已经一箭射过去,直接贯穿那人的脖颈,那人捂着脖子,支吾了两声,顿时倒下了。
刘羡赞赏地看了薛兴一眼,回头继续道,他此时的声音比雷鸣还大:“我是刘羡刘怀冲,夏阳令,刘玄德的子孙!我的祖先告诉我,决不能因为逆境就放弃希望!所以我选择走向胜利!你们呢?”
又有人问道:“可现在,我们很多人连刀剑都没有,凭什么跟敌人打?”
“扔在地上的刀剑到处都是!”刘羡断然道,“没有刀剑的,现在就在地上捡。有刀剑的,跟在我后面,看我打得怎么样,你们再决定上与不上,如何?”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又一个转身,环视身边的所有人,高呼道:“但你们要记住了,跟不上我步调的人,你将会永远的落伍!”
话音一落,他顿时策马从人群中向匈奴人攻杀的地方奔驰而去,在地上刮起一阵旋风,薛兴等人也不敢耽搁,也急匆匆跟了上去。
那些被拦住的人看着刘羡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尸体,一时间面面相觑。一些人稍作犹豫后,咬咬牙,还是拿起刀剑,追随着那道高大的背影反扑回去。
这次训话,再次为刘羡在乱军中拉到了两百余人。
他不知道吕渠阳是否成功找到蔡方,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死了多少人,又逃了多少人,他至少已经成功地先说服了自己,如果连自己都无法感动的话,又如何来感动别人呢?
这十数日来的苦闷和不满,也化作了养料,让刘羡感觉到自己在沸腾,在燃烧。他听见了左前方有惨叫,似乎有正在追杀溃兵的匈奴人,然后他产生出一种本能的欲望,要将这些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他也正是这么做的,手持利剑,在翻羽的狂奔下他划出一道光弧,手勒马缰,一个急停,剑尖出其不意地出现在三名匈奴人面前。
这三名匈奴人本来正乘胜追击,颇有几分得意忘形,不料一个转角,忽然窜出一个骑士,都下意识地一愣,而这也就决定了他们三人的命运。刘羡这蓄势待发的一剑有如神助,竟一剑穿透正面敌人的胸甲,而后剑锋如庖丁解牛般瞬间抽出,毫不停顿,直接刺入到另一个人的头骨上,手腕一抖,竟直接将额间的盖骨给挑飞了。
最后,他在第三人不可置信的眼光中,以一个回身挥斩,干脆利落地斩断脖颈,匈奴人的头颅也如同皮球一般掉落地上,竟还滚了两下。
在这三人的背后,还有数十名匈奴骑士,他们见状都惊呆了。但随即又自恃人多,立刻逼斗上来。但孙熹、薛兴等人立刻赶到,随即就打成了一团乱斗。
这在整个大营中仍然微不足道,但有战斗,就会有人加入战斗,渐渐地,大批匈奴人开始往刘羡所在的方位赶,也陆续有逃窜的晋军士卒重拾信心。
不过总体来说,晋军还是劣势的,因为一个局部的战场,不能改变整个战场的态势。
但刘羡从来没有指望过只靠自己的战斗就能改变大局,他时而在人群中厮杀,时而向营垒北面最高处的古木盼望,那里才是他扭转溃败的胜负手。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时间,刘羡心中还是有一分焦急,因为时间是不等人的,如果计划落实的速度慢一刻,那胜算降下的可不止是一成。
所以只是厮杀了三刻钟,刘羡却煎熬地仿佛像是渡过了三年。
终于,在纷乱喧嚣的夜空中,突然响起了“咚”的一声,这一声并不清脆,但刘羡还是分明地捕捉到了,他又杀死了一人,再次回头向古桑树望去。可以看到,那里已经亮起了火炬,高举着三面旗帜,两面白虎旗放在左右,中间一面雁书八字大旗,赫然写着“克危定难,扶安卫乐”八字。
李盛在旗下已经摆出了军鼓,方才只是一次试敲,这时他望着整个营垒中仍旧乱糟糟的局面,稳了稳心神,手持鼓槌,亲自领着士卒们敲击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咚……”
熟悉又沉闷的鼓声响彻在整个古木原上空,所有正在营垒中的人,无论是杀人的,逃跑的,等死的,咒骂的,此刻都忍不住抬头望去,正好看见了桑木下的八字安乐大旗。
那是集结反攻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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