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放她走吗?”
十分钟前,当墨兰拎了行李包走出费宅时,费镇南站在三楼的窗前看着。费君臣挨他身边往下望,一边这么问。
“我留了,但留不住。”费镇南缓慢地说了出来。
“你用什么留她?你为什么想留她?”费君臣接连两个问题。
费镇南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坚定的,宛如不可动摇的磐石。
“镇南?”
“我在想,我或许该回答奶奶那边的问话了,有关婚姻这回事。”
墨兰不知道费镇南看着她离开的事,她看见的是从身后打来的强光,让她的心头猛地一震。
向她疾驰而来的是一部军用越野车,车牌号码是军A开头。坐在驾驶位上的是――岳涛。
车轮子在她身边急刹住,一阵风撩起她头戴的假发。她按住飞起来的发丝,望向车上的人,目光里含了些许的惊魂未定。毕竟,如果这车来的不是岳涛而是对手,她现在大概已经变成车下魂了。
岳涛戴着双墨镜,向她打开一边车门,说:“上车吧。三少说了,让我送你到你要去的地方。”
跟她后面来的人没有死心。以为车上只有一个司机,于是四五个汉子向她冲来。
后面的车门嘭地一声敞开,从车后座蹿出两个绿影,仔细一看,是身着绿色迷彩军服的军人。墨兰疾步退后,后背靠到了敞开的车门上。前方,一名男人举起刀。她眼前绿影一晃,绿色的军影空手一斩,那个男人哇的声惨叫,紧接软在了地上。看这个情况,拿刀的手臂应该断了。
“大虎!”岳涛在车内见到,吼道,“你给我下手轻点!别把事情闹大了。”
“是,大队。”年轻的大虎士兵大声应。
其他想要冲上来的刺客,见到了铁铮铮的军人护驾,两腿发起软。
“还来吗?”大虎旋转头顶上的军帽,向他们勾勾手指头。
全数摇头,向着大虎的勾指头一步步地退后。躺在地上断了手臂的男人急得浑身冒汗,哭道:“不要丢下我一个!”
大虎听到,抬起了军鞋欲一脚踩到对方的胸口上。
“等等。”墨兰急切出声。
大虎收回腿儿,讶异:“嫂子,这人刚刚是想杀了你呢。”
“如果你现在这么做,就变成你是杀人犯了。”墨兰的语气郑重其事。
“那放他走吗?”大虎惊疑的,眼见墨兰又摇了摇头。
墨兰走到那男人身边,蹲下身。
对方看着她,突然眼中露出凶光:“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们的。”
墨兰把头贴到了他耳边说话:“你应该进过监狱吧?但之前都只是抢劫而已,如果杀了人,那就不一样了。”
她这声音不大,却好像十分了解监狱内的情形,对方蓦地双眼瞪大着问:“你是什么意思?”
“杀人犯在监狱里哪怕是死了,也是死不足惜的,没人会调查死因的。”
“我没有杀过人。”对方声音有丝抖了。
“可你刚刚拿了刀想要杀我,不是吗?谁能相信你之前没有杀过人?每天都有人人间蒸发了一样,说不定其中就有一个可能是你杀的。”她轻描淡写的,好像让他认了杀人罪是非常容易的一件事。
对方不是没有在监狱里呆过,一时喉咙里卡了鱼刺一样:“……”
“告诉我,指派你来的人。”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来的人都不说话,只给现金,说是下午刚去过那家银行的那个女人,姓卢,应该是会从费家出来,要我们守株待兔,等待机会,没想到你在今晚就出现了。”对方不敢喘气地全数吐出。
“对方要你们杀了我吗?”她眉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光。
对方几乎喘不过气来:“说,说是……活捉,或是暗地里处理掉。”
就此可以肯定是哪一方动手了。瞄准银行的,不会是楚氏,只会是傅氏。活捉,或是暗地里处理掉,说明对她是带了疑问,他们只在疑问,不能确定她是谁。墨兰从几句话之间,摸清了来龙去脉。
岳涛这时走到了她身边,问她:“有什么料子吗?”
墨兰不想多说,起立:“让他走吧。”
岳涛看了她一眼,在她漆黑的眼瞳里见的是宛如林子中猎豹的绿光,他面色一沉,挥起手一划。
大虎马上在那男人的后背狠狠地推一把:“还不快走,要我再给你一拳吗?”
对方尿滚尿流地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了。
摆平了突发事件,大虎旋旋头顶的帽子向墨兰献殷勤地说:“嫂子,你没有吓到吧?”
墨兰刚刚确实在心里头怕的要命呢,毕竟她是个普通百姓,而刚才上映的是真刀实弹。但她不可能将惊吓说出来给他们听,勉强地挤出抹笑:“还好。在国外的急诊室遇见过拿真枪的抢劫犯。”
大虎一听,可高兴了,向身边的另一个战士说:“小乖,你看,我们司令的媳妇就是不一样,视野开阔。要换成一般的女人,早就晕倒了。”
小乖不像大虎那般率性,偏腼腆型,小声应着:“你别乱说话。大队面色不大好。”
岳涛挠着头顶的头发,喝他们两个:“还不快上车!想让嫂子在这街上吹冷风吗?”
墨兰听他们左一句嫂子右一句嫂子,总算听出不对劲来。坐上越野车后,她向岳涛悄声说:“岳同志,我和三少的关系,希望你们不要误解了。”
“卢同志,这个你放心。关于首长的私人问题,我们做下属的绝不会有任何想知道的念头。”岳涛正儿八经地回答她。
墨兰汗颜:他这话不就等于没说吗。
“卢同志,三少让我把你留下的信交还给你。因为想到你现在没有住处。三少要我问你,不然你先住到陆家?”岳涛抽出上衣口袋里折叠的信纸,直接交到了墨兰手里。
墨兰接过来一看,正是自己写的那封,而且信封根本没有拆开的痕迹。想必,费镇南压根不打算接受她的决定。
“陆大妈应该把住所收拾好了。陆家是小单元平房,三少以为,你住那里暂且不会引起他人注意。”岳涛这话代表费镇南帮她决定了。
墨兰有了刚刚的遭遇,知道自己一时没有办法,干脆探问他们的情报:“你知道那些人为什么冲我来吗?”
“可能有人怀疑你的身份了吧。”岳涛道,“你的敌人,看起来不止一家。何况你下午不是刚去了一趟银行。”
看来有关她的行踪,这个男人是一清二楚呢。墨兰冷起眉:“岳先生,你是奉了谁的指令知道我去了银行呢?”
“嫂子,我和那些人不一样,是担心你的安全。”岳涛赶紧辩白,“况且,老爷子他们都是为了嫂子好。”
连费老先生都扯了进来。墨兰或许能责备三少私自采取行动,但是,对于费老先生的关心爱护她不能说出一句责怪的话来。所以,还能怎么办呢?望向车外的街景,她的心仿佛融入了快见到初升阳光的夜幕中。也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心境,她念想起了某本书里的台词:“我听说在军区里看日出是不一样的。”
“让三少带嫂子到军队里。”平常不笑的岳涛此刻露出了浓浓的笑意,“司令在军队里的威信很不一般的。他是铁打的兵,铁打的军官,号称带出来的兵千锤百炼。”
这话,让她想起了他说的那句“自己是个粗人”,说是自谦,他淋雨生病了却惦记她的事儿。一个粗人能有这般的细心吗?找一个能令自己更幸福的人。这是他的原话,在此时此刻想起来特别有一股温暖在她内心里流淌着。他那双宛如炙日的目光浮现在眼前,像是能把她的灵魂燃烧了一般的火热。全身在这寒凉的夜晚里不觉地热了起来,她轻声说:“岳同志,有时间我很想去你们军队里看看。”
“这个不难的。”岳涛话中略带深意。
普通人想进军区当然不可能。当然,她想去看的,也只是费镇南的部队。
“嫂子恐怕不知道吧,司令的名字是取自于哪里。”岳涛听她提起军队和费镇南,为费镇南说。
“镇南关大捷。”
岳涛被她的回答一惊,转过脸来看她。
“有错吗?是我自己想的。”墨兰见他出乎的表情,不禁问。
“不。”岳涛尴尬地笑着,“嫂子的博学出乎我的意料。”
“博学称不上。只是这几天刚好在老爷子的书房里看了一些书,说是叶司令的部队号称飞毛腿。”
岳涛渐渐笑得不是很自然了,看她的目光多了道由衷的钦佩。费老爷子,确实是中国名将叶飞带出来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