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2
这一天,弗雷拉与几名魔导教授关于魔炮的讨论刚刚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她借着一位风系魔导师的力量从防御圈上飘着回到了主岛,心情还不错地决定去身处药剂流水制作间的壶豚那儿探探班――顺道先拐去驿站领取新信件。
她原本以为是贡戈里与萨曼莎那对祖孙的来信,可展开一看,她却愣住了。
这熟悉的,每一笔向下笔划都要往上挑个小勾子的笔迹――
弗雷拉不顾自己身在人来人往的驿站口,赶忙迅速地扫向信纸的右下角。
――没有,没有。没有落款。
可这分明是父亲的笔迹!
弗雷拉又重新将目光挪回了头行,急切地读着。
“……佐罗家的母系祖辈曾出现过数位在空间系上极具天分的魔法师?空间系魔法道具?警惕佐罗家的阴谋?”
她很快联想到了被搜了好几遍身,却仍然不阴不阳居住在浮空城不肯走的肖恩•铂金一行。
他们身上携带着的空间戒指等物,一定早就被搜走了,一点儿都没给他们剩下。
但魔法本来就是玄乎的东西,再扯上空间,就更加神秘且几乎无迹可寻。
弗雷拉心下一沉。无论如何,她必须第一时间将这个事情告诉夏迩他们。
“弗雷拉小姐――诶小姐?等等,请等一等,弗雷拉小姐!”
弗雷拉听到后方驿站中传来的呼喊声,虽然心中焦急,却还是礼貌地停了下来。
追上来的是一名身穿浮空城驿站制服,长着双漂亮眼睛的雀斑少年。他有些喘,不太好意思地朝弗雷拉笑了笑,递上一封看起来很厚的、用上等火印封好的信封:“巧了,这是刚到的信件,也是给您的。”
弗雷拉谢过了这位少年,接过信封先收了起来,急急往城主府赶去。
“夏迩,我们或许需要一个短时间的会议。”一边走着,她一边在脑中联系着城主大人,“我收到了一封了不得的匿名信件――我父亲的笔迹,上面说,滞留在浮空城的佐罗家一行或许有大阴谋。”
显然,浮空城的核心团体对于这个消息的重视度超出了弗雷拉的想象。当她抵达会议室的时候,惊讶地看见菲奥,管事先生和丁奇先生都已经在桌前坐好了。她入座没一会儿,门西勒与斯普兰多也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多余的话不必说,弗雷拉直接拿出了那封信件,在桌面上摊开。
“啧,杀了算了。”菲奥不耐烦地将自己重重摔进了靠背中。
“不可行。”管事先生出言反对,“佐罗亲王世代一向做事不留余地,阴狠至极,在占了下风的时候尤其喜欢两败俱伤的结果。若他们因此急怒,先将兵力调转过来一味攻陷浮空城,就算我们能够赢得这一场,也必然被紧追而来的水神殿大军攻陷。”
“知道,知道。”菲奥不安地活动着自己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问道,“不能杀,不能动,那现在准备怎么办?”
弗雷拉见他们渐渐将讨论的重点挪移去了高深的魔法领域,便对夏迩示意了一下,自己先行离开。她对魔法一脉没有任何研究,充其量也就识得一些魔法阵的符号,在这里她发挥不了任何作用,不如去急需她的城建前线好。
走出会议厅,弗雷拉一边联络着壶豚,仔细问清了它的所在地,一边掏出布兜中那封着实很厚实的信封,咬开了火印开始阅读。
“……什么?”弗雷拉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手忙脚乱地将最后一页信纸翻了出来,慌乱间甚至弄掉了其中一张。在看到信件的署名之后,她脸上的惊骇之色更加明显。
“阿壶,阿壶。恐怕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法过去。”
弗雷拉捡起掉落的信纸,迅速回身,快步跑着一路上了旋转梯。她顾不得敲门的礼节,砰地一声直接将会议厅的大门撞开。
在众人微讶的目光中,弗雷拉站在门口,平复了下自己的呼吸,有些颤抖地挥了挥手中的一摞信纸:“你们或许可以在这上面找到全部答案。全部,你们想要的,关于佐罗家阴谋的,答案。”
“杜兰•铂金?”管事先生常年波澜不惊的脸上有了些许惊讶,“是那名原先叫做杜兰•阿布力特的学生?我记得我曾给他颁发过优秀毕业生的勋章。”
是的,这封信,来自于杜兰。
夏迩径自伸手将信纸拿了过来,他左手持信,右手则呈放松状手背朝上微微平摊着。半晌,他伸出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在虚空中一行一行地涂抹了开来。
随着他的动作和真理的路引传来的细碎撞击声,弗雷拉看到信纸上的内容被以一种规范的、易于阅读的笔迹放大了数倍,随着夏迩的涂抹而一排排地出现。
如此数行之后,夏迩停了下来,翻转手心做了一个漂亮的侧击动作。
霎时,原本只是悬浮着数行文字的虚空中迅速卷起了一个小角,一份以元素构成的牛皮卷舒展地飞了起来,承载着那些散发着柔和微光的文字,直立在了众人面前。
大家都凑到了这一面来,仔细地阅读起经夏迩复刻之后的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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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兰在开头疏离而礼貌地表达了自己的问候,还平平淡淡地提到了壶豚,玛丽白与亚力克的名字。紧接着,他便抛出了这条让弗雷拉一路跑着回来的信息爆弹:“很抱歉由我来告知你这个糟糕的消息――佐罗家通过特殊的方法,让肖恩携带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空间魔器进驻浮空城。我对此极不赞同,并尝试了许多方法去劝服肖恩,但我终究无能为力。父亲被佐罗一家变相软禁一事成了肖恩反驳我的借口,但我却能明显看出他并没有太多真实的悲伤与焦急感――他变得厉害,我也渐渐摸不透他。”
“红方帝国开国之初,最多的时候存在着六位亲王。与舒腊尔家一向明哲保身的收敛姿态不同,佐罗家之所以能够在如此张扬的个性下存活至今,完全是因为一个人――奥拉丁•佐罗,一名惊采绝艳的空间系禁咒大魔导,传说中他后来获得了神格,成为了真正的神祗。奥拉丁成为神祗的传言应该并不可信,否则佐罗一家想必早就推翻光辉皇室自行上位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奥拉丁留下的珍贵手札和资料使得佐罗家的实力一跃而上,连光辉皇室都不敢轻易撼动。而且,令人艳羡的是,这个家族,总是能够出产天赋相当卓群的空间系法师。”
“相应地,他们留下了各种神秘莫测的空间法魔器。随着时间的流逝,魔器的成品被不断消耗,虽然其制作方法少有失传,但因为原材料短缺的问题,许多令人惊叹的空间系魔器都没能够再次出现在世界上。近百年来后继无人的佐罗家,据我所知,也只剩下了两个威力强大的空间系魔器。它能够在相当巨大的范围之内通过一定频率的空间震荡,引起整个范围的微妙空间位移――你知道,那几乎意味着这整个范围内的事物和生物再也不能够回到这个位面――那就是不可逆转的毁灭。”
――“噢是的,我知道亲爱的蛞蝓亲王藏着这么个有意思的东西。”菲奥插话道。
众人继续读着杜兰的信。
“其中一个魔器已经在前不久,于一场激烈的对阵中用掉了,它带走了水神殿近乎一个城的兵力;而另一个,正在肖恩的身上。我猜佐罗亲王一定会想出一个无法轻易被你们发现的方法来藏匿它。佐罗亲王似乎给了肖恩极大的自由使用权,我隐约有听说,肖恩可以自由决定将这个魔器用在浮空城或是水神殿的任意一方。”
“现在,佐罗家的大军正被水神殿压制着,一路往北边行来。很快,我们将迫近边陲之地,抵达浮空城之下。佐罗家此次愿意付出的代价很诱人,但据我所知,他们所开出的条件也相应地不可撼动。弗雷拉,若你决定牢牢守住自己的眼睛,请千万警惕肖恩手中的魔器――我并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是通过什么原理发动,又是如何操纵的,我想,盲目取走肖恩的性命并不是理智的决定。”
看到这儿,弗雷拉的嘴角扯起了一个冰冷且嘲讽的弧度。
“佐罗家绝不肯独食失败之果。肖恩动手的时机,很可能就在佐罗家被逼临浮空城的那刻。其中真假,你随意判断。”
“希望这封信能够有助于你们做出一个好的选择。如果我们的共同愿望得以实现,还望你能看在这封信的份儿上留下肖恩的性命,你明白他的实力,这么做对浮空城并没有太大的威胁。”
弗雷拉抱紧了双臂,冷哼一声。负面情绪在她心中阴郁地翻涌着。
“这件事情就是这样。接下来,我觉得你或许会有兴趣听另一段故事。这是我无意中从一位有意思的老人口中听说的,关于你的眼睛,关于你的导师,那位叫做角婆婆的炼金术师。”
弗雷拉愣了一下,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自觉地走了出去。黏黏腻腻不肯走的菲奥也被门西勒的怪力抛――抛――抛得很远的样子。
夏迩坐在她身后的靠背椅上,挑了挑眉:“介意么?”
“不。”弗雷拉摇头。
夏迩不再说话,他将弗雷拉的手轻轻拉到了背后,以自己的手掌包裹着,静静地陪伴着。
弗雷拉紧了紧掌心,继续阅读了下去。
……
原来是这样。
弗雷拉仔细看完了这个关于她的导师,有个甜蜜原名安妮的角婆婆,以及她的姐姐路易莎的故事。
这个发生在一百年前的故事。
与自小惊采绝艳魔武双修且长得明艳动人的安妮不同,安妮的孪生姐姐路易莎,是个特别容易害羞的、内向而温柔的姑娘。她有些瘦小,不具有魔脉,甚至连长相都只能称得上清秀。在安妮艳名远播,引得众多才俊争相追求的时候,路易莎却始终安安静静,默默无闻。
可两姐妹的关系却一直好得蜜里调油。
性格直率的妹妹安妮一直以路易莎的保护者自居,路易莎也是安妮最大的精神支柱,姐妹俩始终相互扶持。
双胞胎生于风暴城的一家富户。在一场仲夏的露天晚宴上,路易莎见到了英俊的城主大人,佐罗亲王,并毫无意外地爱上了他。
没有多久,两家便开始欢欢喜喜地筹备着婚礼了。
可紧接着――
新婚之夜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在那个诡秘莫测的晚上,路易莎的天眼觉醒了,人们最后看到那对双胞胎,是在风暴城的城门口。似乎是失去了一只眼睛的、满脸是血的路易莎被她的双子妹妹安妮护着,跌跌撞撞地将将避过了风暴城的追兵,从城墙上一跃而下,淹没在了夜色之中。
佐罗家对此下达了全方位的追捕令,而很长一段时间内,这对双胞胎姐妹再也不曾出现过,她们神奇地逃脱了佐罗家拉网式的追捕,似乎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而他们的亲人却没能逃过厄运,全数成为了佐罗政权之下的幽魂。
数月之后,有晚归的人见到妹妹安妮全身是血地被押送回了风暴城,看那方向,似乎是直接被送入了噩梦般的重罪地牢。
“……亲手杀了自己的姐姐……”
“……吃掉了那眼珠子,啧啧……”
“她一定是疯了……”
透过风声,士兵们隐约的议论传了过来。没有人知道真相,于是这些断断续续的话便成了引人无数遐想的好谈资。
“佐罗家最为杰出的空间系大魔导,奥拉丁•佐罗,留下了一份笔迹混乱的配方。”杜兰在信中写到,“这份配方的产物,是神格。”
弗雷拉倒抽了一口冷气!
她,已经大致想到了关于角婆婆,关于她的,厄运之源。
果不其然――“星辰之光,是其中重要的材料。”
“这就是我所听说的整个故事。若非佐罗家近几十年来并无惊采绝艳之辈,并被不断地削弱着兵权,就算是精灵一族与光辉皇室同时出面,八年前,他们也绝不会甘心将你交出去。”
弗雷拉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重新理清自己有些浮躁的思绪。
她对那个无稽的神格配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这原本就是荒谬的事情,若是连神格都可以被制造,那神祗也就不再是众人所追求的、高高在上的存在了。
她现在只想将这几页信纸销毁。为了她的导师。
“夏迩,如果可以――”弗雷拉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看见夏迩手中腾起的黑色火焰正以飞快的速度吞噬着那几页信纸。
“……谢谢。”弗雷拉轻声说着,同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红着脸弯□,冲着夏迩的脸颊亲了一口。
她应该立刻直起身来,但她不能。
眼前是一片漂亮而魅惑的暗金色。它正在述说着自己的不满。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夏迩的眼睛总是能将她迷得七荤八素。
这不是她的错,弗雷拉这样说服着自己,谁都不能抗拒将那双暗金色眼瞳填满的美妙感觉,那种独占美好的――
她屈服了。
于是下一个吻准确地落在了夏迩的嘴唇上。
“好,好了。”还有最后一小一段呢。
弗雷拉再次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杜兰的信上。
那最后一小段,无关战局,无关秘辛,纯粹是杜兰的自我剖白。
“以上就是我要说的全部。我明白,无论是否当真留着铂金家的血,是否曾经融入过这个家族,不久之后,我都将随着它一起坠入地狱。”
“我并不期盼奇迹,也自认没有什么需要澄清。但我想,无关灵魂,无关性格,无关任何人或事,我爱浮空城,我至今怀念我在潘多拉学院度过的、我人生最美好的时光。这是我所拥有的真实。”
“虽然我只有在入睡之前,才敢正视它。”
这些话之后,出现了一段不小的空白,最后还有小了一号的数行字。弗雷拉继续往下读着。
“还请将这枚戒指交还给玛丽白。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我送出的东西,她并没有给过我足够的理由让我收回它。她尽可以随意处置。”
“请不要告知玛丽白这封信的存在,也请不要替我转达那愚蠢的问候。她若是平静安好,我放心就够,何必再去扰乱她的生活;她若焦虑流离,我就更加不该火上浇油。”
不等弗雷拉发表对这两段话其中矛盾的疑惑,夏迩便出声说明:“这两段都被他划掉了――上面涂了厚厚的墨水。”他指着下一段:“这才是他最终的决定。”
――“弗雷拉,我请求你,将它埋在一个离浮空城不太远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杜兰是典型的恪守者。他一直在做他“认为应该去做”的事情,而非“想要去做”的事。所以,他会同父亲抗争,会同好友交易,去为玛丽白撑起一片安稳的天空,却固执得可笑地勒令自己必须留在铂金家族,这个从未真正接纳他的家族。
甚至直到最后,他依旧如此自然地,愿与铂金家一同毁灭。因为这是他“应该做”的。
这章够肥么谢谢phyllis19860411姑娘的蛋蛋这是大魂收到的第一只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