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的苏晗,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肖复挡在她面前的同时,她左手如电探出,扣住了肖复的手臂,猛力把他往马下带,右手剑在同时轻抬至自己正前方,手腕左旋,继而施猛力向上一挑。
她其实根本无法看清弓箭是冲着自己哪个部位袭来的,更不知自己能不能将箭支挑飞,只是凭感觉赌这一把。
这应该是她此生出手、出剑速度最快的一次。
今日因她丧命的人太多了,她已输不起。宁可自己死在阵前,亦不会允许再有兄弟、朋友为自己丧生。
香绮潇没有听到预期中雕翎箭刺入肉身的声响,听到的是雕翎箭落地的声音。
她心头一喜,慌忙睁开眼,见苏晗安然无恙坐在马上,肖复则已落在她身侧的空地上。
苏晗将手中剑握得更紧,指关节微微泛白。她对肖复、香绮潇投去感激的一瞥,继而,目光不离远处的徐远,策马冲上前去。
香绮潇和肖复来不及计较别的,分别上马,随之上阵杀敌。
在苏晗的带领之下,众将领俱是不顾一切地随她冲在最前面,带头攻城杀敌。杀气弥漫,只是少了平日里飞扬的豪情,阵前被悲壮、沉闷的氛围笼罩。
大周官兵亲眼看着三千名骁骑营将士无辜丧命,再无誓死守城的决心,想的再也不是将领允诺的金银珠宝,而是自己会不会被无辜斩杀。初时虚张声势地抵挡之后,纷纷后退,更有缴械投降者。
黄昏时,楚云铮和苏晗的大军先后杀入城中,城破。
徐远抱着一线希望,欲夺路逃向皇城,却在这时看到苏晗策马疾驰而来。
徐远取下背后弓箭,想再次袭击她。
苏晗唇角挂着一丝冷酷的笑意,在他弯弓搭箭的同时,凝聚了全身的气力,将手中长剑向徐远掷出。
徐远身形猛地一震,听到了长剑刺穿心口的声音。
嗜杀的人,并不反感这种声音,只是很少会有人愿意面对这声音来自于自身的情境。
好在,徐远已经料到了这一刻,之前只是没想到自己到底会死在什么人手里。
他的身形慢慢向后倾倒,落地时微微笑了起来,缓缓说道:“虽败犹荣,虽死犹荣。”
徐远,悲剧性的人物,阵亡。
随后,苏晗无意去围困皇城,而是带着百余名侍卫寻找蓝辉祖和秦朗的踪迹。除了这件事,她现在什么念想都没有。杀了他们,她要他们死在自己面前,要他们为三千将士恕罪!
肖复和赵静成则命人将骁骑营将士的尸首转移至宽阔之地,他们知道,苏晗无法接受他们草席裹身、被草草掩埋。如何安葬,等她做主。
楚云铮得知了这边发生的事情之后,忙将手中事宜交给卫荻涛指挥,自己和肖复、香绮潇一起带人前去寻找苏晗。
苏晗此时牵着马,缓步走在长街上。
十里长街,因为战事,百姓关门闭户,格外冷清。
蓝辉祖和秦朗跑了,她找不到。应该从一开始就盯紧他们的。
心中的怒火燃得越来越盛,哀伤亦是越来越重。
身体被人拥紧温暖的怀抱,她抬起头来,凝视着楚云铮,忽然推开他,“进皇城!”继而飞身上马,策马离开。
天性使然,愤怒悲伤之时,她如同小兽一般,不能对任何人说出自己心头的苦,只想独自舔舐着伤口,只想报仇缓解心头之恨。
只是――
楚云铮蹙了蹙眉,蓝辉祖杀得,秦朗却杀不得。
她此时无法冷静,所以意识不到这是有心人故意布下的一个局,是为着他们的利益而布的局。
辽兵围困皇城的时候,皇帝命一名宦官前来和楚云铮谈判,提出的建议是将天下三分之一的疆域划给楚云铮。
宦官是被苏晗撵走的。她要站在九重宫阙之巅,结束那些可恶的人的生命,不再给那些人一线生机。
苏晗看看楚云铮,又看看肖复,道:“围困一个该死的人有什么乐趣?杀进去!”说着,扬声唤来赵静成,“带兵,杀!”
其实现在真不用着急了。肖复已眼色示意赵静成先等一等,继而缓声道:“我明白,你是为那三千名将士的性命悲伤,可你有没有想过,三千人换了多少人的生机?”瞥一眼楚云铮,又道,“即便有红衣大炮,可若是骁骑营的人不死,城内还是会拼命守城,若是那样,死的将士就不只是几千人了。”
能够轻易进城的原因,还是因了大周官兵寒了心,无心恋战。若非如此,哪里能在朝夕间就进到京城。
“我不管时日长短,我只知道死的都是我的兄弟!”苏晗说到这里,语声一哽,眸光转为锋利,看向楚云铮,“你也是这么想的?”
楚云铮疼惜地看着妻子,知道她心里疼的厉害,却也无法反驳肖复句句在理的言语,只是反问她:“你是怎么打算的?”
这反应,等于是默认了肖复的说法,等于是告诉她,骁骑营那些年轻的生命换来了速战速决的局面,他们牺牲得有价值。如果死的不是骁骑营的人,用几千人换取数万名将士的性命,她不会有任何迟疑。只是――
“他们不一样,他们不一样啊……”苏晗语声颤抖着,以为自己哭了,抬手拂过眼角,发现自己眼中干涸无泪。
太锥心的疼痛,是痛到心碎不能说、不能哭。
她承认,自己就是自私,对待一些事因人而异。
楚云铮和肖复都以为她这态度是意味着态度有所缓和,想要劝她冷静冷静的时候,却见她的脸色变得决然。
“一切都是因为皇帝昏庸而起,一切都是因为蓝辉祖和秦朗,我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们!”苏晗的语声冷如玄铁,“谁阻拦我为骁骑营报仇,谁便是我的敌人!”
这问题就太严重了,肖复同情地望向楚云铮。
“那么,杀!”楚云铮霍然起身,“发兵,入皇城!”她要杀的三个人,其中两个该死亦必死无疑,何必在她最难过的时候与她唱反调。若因此事而与她有了嫌隙,日后不复美满,这天下争来又有什么意义?天下,她,缺一不可。*非常文学*
进入皇城可谓轻而易举――时开在此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联合自己在朝堂中的好友,说服了多位朝臣,一起为楚云铮和苏晗打开了城门。
苏晗对卫荻涛、赵静成吩咐道:“包围皇城,不得放走一人,派人在城内城外寻找蓝辉祖、秦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随后,和楚云铮一起,率千名将士进入皇城的核心――皇宫。
找到皇帝之后,该怎么做?是直接杀掉,还是让他让位?苏晗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能够思考当下该做的事情了。只要这江山易主,她想杀谁,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所以不必再心急了。
毕竟,事实残酷,她已经失去了那班兄弟。
强打起精神,苏晗顿住脚步,看向楚云铮的时候,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日后,这天下,我主沉浮。”
楚云铮淡淡一笑,又敛眉思索,“你若做女帝,那么,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又该如何册封我呢?”
这还真是个问题。苏晗不由自主地去思索了一下,想不出这种先例,之后笑道:“难为你了,这么心宽。我只是想把痛恨之人找到,随心所欲的处置。而那些枉死的人,也该妥善的安排,让他们死得其所。”
楚云铮当然也知道她之前不过是戏言,笑应道:“这些劳心劳力的事,由我代劳即可,放心。”
苏晗点头,和他并肩走向养心殿。
养心殿内,皇帝独自游走在空荡荡的殿堂之内。
当年起义造反的时候,其实没想到自己能够夺得天下。而坐在龙椅上的岁月,他亦从未想过,自己的皇朝只能有十年光景。
楚云铮,得天下是因他,覆天下还是因他。
当年他争夺天下,用去了几年光阴。而如今楚云铮得天下,只用了几个月。此一时彼一时,人与人的生涯、际遇相差太远。
当年的少年将帅,如今雄心万丈的枭雄,又有肖复、苏晗相助,他得天下,亦是应该。
天子不会对任何人承认自己的过错,而在他心里,这些时日,一直在自省,一直在悔过。
只有在你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在拥有的时候做错了什么。
一步错,步步错,直到今时今日,已经没了改过重来的机会。
他走到龙书案后,从袖中取出一瓶鹤顶红,悉数倒入酒壶之中。曾经的无上尊贵、荣华,虽已成过眼云烟,他又如何能放低身姿对别人俯首称臣。
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拿过金樽,放在面前的时候,他的手轻轻颤抖着。
苏晗和楚云铮走进来。
皇帝抬眼看去,苦涩一笑。坐到龙椅上,他俯视天下,骨子里其实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欢貌美的女子,喜欢到处留情。十年间,他拥有过无数女子,而最终让他每日记挂在心的,不过是一个苏晗。
没有苏晗,就不会有如今的皇后苏月。苏月得到的恩宠,不过是因了与苏晗相仿的容貌。谁能不爱这飒爽英姿的绝色红颜。
而有些情愫,是注定要被忽视的,有些女子,是注定无缘得到的。他眼睁睁地看着苏晗带着满脸杀气,走到近前来。
苏晗寻到空白的圣旨卷轴,丢在皇帝面前,“拟旨,退位让贤。”
楚云铮闲闲坐在一旁,静观其变。她是一定要找一些人出气的,也就由着她。
皇帝却拿起酒壶要倒酒。
苏晗长剑出鞘,剑身压住了皇帝的手臂,“此时想死,晚了。或者,你愿意我去把你的儿女寻来?让他们因你而丧命,你意下如何?”
皇帝转脸看向楚云铮,“治国要以仁为本――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有道理。”楚云铮眸光深沉,“只是,我若对你百般仁义,岂不是为自己平添烦扰?”随即唤人,为皇帝研磨。
皇帝再看一眼眼底布满血丝的苏晗,自然明白她此时的刁难、杀气所为何来。杀人如麻的女将军,又是在盛怒之际,没有她做不出的事。也许在她眼中,他儿女的性命相加,也不及骁骑营里一名将士来得重要。
虎毒不食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临死之际看着儿女因自己丧命的。思忖片刻,拿起御笔,写下此生最后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当年幸得臣民拥戴,袭居帝位,然才薄体弱,理政际每感力不从心。辽王楚云铮果敢睿智,仁亲体民,堪为万民之王。朕上承天意,下感民心,特将帝位让辽王楚云铮,钦此。
苏晗接过圣旨,看过之后,丢到楚云铮手里,继而唤人:“将这厮看押起来,新帝登基之日,再由他自决生死。”
皇帝的脸色有些发白。
“罪该万死的东西!”苏晗送给他冷冷一瞥。
有了让位诏书,楚云铮称帝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接下来要忙的事情也就格外的多。苏晗只让他专心去应付登基之前的各项事宜,自己则仍是忙于寻找蓝辉祖、秦朗。
香绮潇一直默默跟随在苏晗左右。
天色微明时分,有肖衣卫将蓝辉祖带到了苏晗面前。
其实蓝辉祖没有跑的意思,他只是躲在了自己一所别院内的地窖之中,从而避免战乱之际被仇家杀害。
见到苏晗,蓝辉祖笑容带着几分谄媚,屈膝跪倒,“恭喜辽王入驻皇城、继承大统!”
竟没有丝毫的畏惧,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苏晗蹙眉,命人将他绑了,随自己去了安放着骁骑营众人尸首的地方。
空中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加上阴霾的氛围,蓝辉祖觉得头皮发麻腿发软。细细打量苏晗的脸色,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着性命之忧,忙再次跪倒在地,仗着胆子说道:“骁骑营将士皆是大义忠心之人,是我辈所不及。只是,当时形势所迫,唯有如此,方能将伤亡减至最低――此计乃是老臣与秦朗反复斟酌才施行的,实在是不得已为之啊!”
“将伤亡减至最低,便是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么?”苏晗冷眼看着蓝辉祖,“谁给你们的胆子,谁准许你们这么做了?!”
蓝辉祖磕头如捣蒜,一番赔礼认罪,又对着地上成排的尸首絮絮叨叨地悔过,话里话外,其实还是在说自己是为了大局而忍痛舍弃了无辜将士的性命。
苏晗挥手下令:“把此人交到小方手里,如何处置这贼人,还是该由骁骑营幸免于难的人来决定。”
侍卫应声而去。
蓝辉祖的求饶声、呼救声逐渐远去,苏晗也慢慢没了锐气,视线游走在三千人没有生机的脸上,泪水到此时才落了下来。
她掩住了脸颊,身形颤抖着。
“师姐……”香绮潇走到苏晗面前,鼻音浓重。
苏晗抽泣出声,无力地抱住了她,用她的身躯支撑自己不会倒下去。
那些壮志飞扬的豪情岁月,她白日里,与这些人一起上阵杀敌,同生共死,夜里与他们把酒言欢,惬意纵情。她和这些人之间的感情,甚至超过了与卫荻涛等将领之间的交情。他们其实才是她心中的真正属于自己的一支精锐部队,有他们在,她就有必胜的信心。
当初她上奏折,请皇帝允许她在军中选拔数千人,组成一支最强悍的虎狼之师。之后,或是对他们实行残酷的训练,或是在阵前驰骋,每年有大半的时间都和他们在一起。
那时以为,他们余生的道路要靠他们自己掌握,想让他们一日比一日强悍,不过是想让他们不论跟了谁都不会被舍弃,能始终生活在峥嵘岁月之中。
怎么能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良久,苏晗才止住了眼泪,拭去满脸泪痕,再看了地上众人,转身离开。
今生就此缘尽,若有来生,你们还是我最亲最爱的兄弟。
你们的性命已经无从挽回,便由我来替你们照顾你们的家人。
路上,苏晗握住香绮潇的手,郑重地道谢,细细想来,该感激香绮潇的事情太多了。
“该是我谢你才对,这一路,我才知你当初南征北战有多艰苦,才知师父为何以你为荣。”香绮潇嫣然一笑,“我如今亦是,以你为荣。你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
“今日的事――”苏晗一直想为肖复说几句话,不想看这对夫妻因为自己再生嫌隙,“换做旁人,他也会舍身相救,他救的不是我苏晗,是一名将领。潇潇,别想太多。”
换做旁人――香绮潇苦涩一笑,他肖复恐怕会动也不动,却也只是点头应下,“师姐放心,成婚时日已久,我哪里还会胡思乱想。”
苏晗半信半疑,却也不好再说什么。有些话适可而止就好,说多了就是越描越黑了,静观日后情形吧。
香绮潇别了苏晗,在侍卫的引领下,去了暂住的地方歇下。
终于能够放松下来,好好的睡一觉了。她想她偶尔能跟着出征,是一辈子也无法习惯这种提心吊胆、惊心动魄的日子的。这些日子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倒在床上,一睡便是整日。
晚间,有下人送来热水、饭菜。
香绮潇没胃口,问起肖复,
下人便答他还在宫里。
香绮潇点头,命人去温一壶酒来。喝醉了,继续睡觉也是好的。酒拿来后,便拿着酒壶酒杯回到床上,自斟自饮。
苏晗这些日子酒不离手,且是越喝越清醒的样子。她不行,尤其是这种情绪低落的时候,几杯酒下肚,眼皮就有些发沉,心里愈发委屈。
在她认为一切安稳的时候,又出了那么一档子事。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和肖复,都是矢志不渝的人。
眼睁睁看着他为苏晗奋不顾身,有几个女人能受得了这种事情?
苏晗一直在有意无意地想让他们夫妻更加美满,却不知因了她,那道坎儿始终过不去。
再离开?不过是将之前的岁月重复一遍。
她知道自己离不开肖复,以前的是非足以说明。可若不离开,就要这样度过一生么?
他怎么会是这样的人,让人恨不得、放不下,那份爱恋,却愈发深浓。
她喝酒喝得极慢,却不曾停下,不知到了什么时候,一壶酒被喝空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困,却睡不着。
想唤人再拿酒的时候,肖复的身影绕过门口屏风,映入眼帘。
香绮潇的委屈变成了恼火,纤长手指点着他,“你去拿酒!”
肖复哑然失笑,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般恶劣的语气。缓步走到她近前,坐到床边,笑问道:“是有喜事庆祝,还是借酒消愁?”
“愁,借酒消愁!”香绮潇明亮的美眸定定地看着他,酒意的驱使,使得她无法再把烦忧藏在心底了,直言问道,“你为我师姐挡箭是怎么回事?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你心里就只有我师姐的安危么?”语毕,眼中已经有了雾气。
终于还是被问起了,倒也好。肖复神色自若,道:“主帅有危险,我又在她身边,自然要不惜一切护她周全。”
香绮潇蹙眉,嗤之以鼻:“换做别人,你才不会这么舍生忘死呢!”
“尽说些傻话。”肖复说着站起身,动手宽衣,“你我此行,是大军中的将士而已,和别人一般无二。王妃那时痛不欲生,换做别人在那情形之下,也会如你我一般去搭救,千军易得一将难求,王妃若是有了变故,无人能够替代她,而你我若是有了变故,却能有无数的将士可替代――这般浅显的道理,你也不懂么?”
“说来说去,倒是我不明事理、无中生有了?”香绮潇眼中的雾气更浓,“反正我就是心里委屈!”
肖复上了床,倚着床头,展臂把她揽到怀里,柔声道:“儿女私情,是在悠闲时日中才会顾及的事情,人在沙场,哪里还会想这些有的没的事情――骁骑营三千将士无辜丧命,为的是什么?为的不也是成全辽王的霸业、成全他们对王妃一片忠心么?难道他们就都对王妃心生爱慕么?难道他们就没有妻儿老小么?记住,沙场之上,只有忠义、豪情,没有私情。”
这一席话,让香绮潇沉默了。那样惨烈、悲壮的情形历历在目,骁骑营视死如归,而苏晗却是悲伤成狂。
肖复见她不吱声,继续道:“王妃那时想的是要陪他们,哪怕死。她就不在意辽王么?她就不要明汐了么?她在意,她要,可她那时已经顾不上了。我那可有可无的一举,也是同一个道理。”
香绮潇想到了一早苏晗的哭泣,眼泪就止不住地掉了下来。在将士心里,苏晗也许足智多谋,也许军法严明,可在私底下,在很多人眼里,苏晗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女子,带着几分男儿的爽朗、不拘小节,能让她哭那么久、那么伤心的事情,此生只怕也只有这一次。
真的是她想多了么?真的是她太敏感了吧?
她哽咽着道:“一早,看着师姐哭个不停,打心底里心疼她。我是怎么也没办法因为你而恨她,可一想起你那一幕,就又忍不住委屈。我也怕她出事,但就是不能看着你为了她什么都不管不顾……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是我啊……我是真不喜欢你们这种人的生活,打打杀杀,随时都有送命的可能……我们连个孩子都没有呢,你万一出了事,我还要不要活了?”
肖复抱紧了她,看她像个无助的孩子一样哭诉着心里的烦扰,心生怜惜,抬手帮她拭去泪痕的同时,心里其实有几分愧疚。方才的一番话,是在进门之前就思量好的,知道能够说服她,却是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几分可信。
刹那间的事情,他哪里有时间思量什么?他什么都没想,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苏晗不能出事。方才的所有言语,不过是用别的事情做了挡箭牌,给了自己一些说得过去的理由。
他只知道自己对香绮潇一日比一日在意、珍惜起来,源于初时的亏欠也罢,源于后来的朝夕相对日益亲近也好。他明白,她值得自己倾尽一切去珍惜、回报。如她这般对待、容忍自己的女子,此生也只她一个,不会再有。
既然说了,那就是真的,他愿意让她让自己都相信,自己会不计代价的远离苏晗、忘记苏晗,余生,只珍惜眼前人。
他低下头去,吮住她因为酒意分外红艳的双唇,反复吮吸、啃噬。
“做什么……话还没说完呢……”香绮潇蹙眉。
“不是你说的么,我们还没孩子呢。”肖复微凉的手指滑过她兰花一般纯洁美丽的容颜、发肤,“再过些时日,我便清闲下来了,和你一起抚养孩子长大。”
“真的?”香绮潇眼中绽放出惊喜的光芒。
“自然是真的。”肖复因为她的喜色,轻勾了唇角,逸出一抹笑意。复又吻住她,逐步加深,与她唇舌交错。
一起过清闲的时日,一起抚养孩子长大成人。那是太美丽的一幅画面,是她一直向往的最美的一个梦境。
就要实现了。
她唇角盈着笑意,抱紧了他,承受着他的索取,他的热烈,心海澄宁。
肖复,最终,将只是肖复,是她的夫君,仅此而已。
多好。
有惊无险的一幕之后,换来余生静好岁月,她想,值得。
过了两日,新帝楚云铮登基,改国号为原,自此,天下改朝换代,进入一个新的王朝。
之后,苏晗被册封为皇后,母仪天下,此次战事中的功臣亦分别被册封为公侯。
肖复被册封为定国公,并恢复在前朝任职的肖衣卫指挥使。而令香绮潇大跌眼镜的是,在别人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肖复每日清闲至极,把诸多事情都推给了时开等人去办,每日只乐于带着她在京城四处闲逛,看尽京城的花花世界。
能容忍这等臣子的,恐怕也只有楚云铮一个。香绮潇心里暗自笑着,很是享受如今的光景。
这对夫妻做神仙眷侣的时候,苏晗和楚云铮之间却是火药味十足。
楚云铮厚葬了骁骑营将士,并命人给各家各户送去了丰厚的银两,这件事,苏晗感激。可让她感激的,也只有这一件事。
她要找到秦朗,却一直没得到回信。
不论是肖衣卫,还是现在的大内侍卫,想找到一个秦朗,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却一直没音讯,除了是他和肖复捣鬼把人藏了起来,还能有别的可能么?
她尽量告诉自己要保持冷静,尽量让自己满心期待已在来京路上的明汐和太夫人、苏陌,每天耐着性子处理宫中的事情。
偏偏宫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太多,又因为改朝换代,下面的宫女太监每天通禀的事情就格外的多,给她一种到死也忙不完的感觉。
各方面不良情绪相加,使得她一日比一日暴躁。每天拼命压抑,后果就是越压抑越暴躁。
这晚,楚云铮直到三更天,才走进苏晗所在的长乐宫,眉宇间有些倦怠之色。这些日子,太忙太累了。
苏晗还在伏案忙碌,看到他,立刻推开手边的东西,摔下了手里的朱砂笔,冷声道:“难得皇上还记得臣妾住在何处!”
宫女一听皇后的话音不对,忙屏息缓步退下。
楚云铮听了只是轻笑,“只你一人,自然不会忘记。”自从登基,夜以继日的批阅奏章、与重臣议事,在她册封那日都不曾回来就寝。何尝想冷落,却是真的分身乏术。
苏晗懒得绕圈子,问道:“你和肖复把秦朗藏到何处去了?为何不把他带到我面前来?”
楚云铮解释道:“想缓两日,等你火气小些再把人交给你。”
“你越是这样缓着,我这火气就越大!”苏晗拿起一叠卷宗又狠狠摔在书案上,“我就是那么糊涂的人么?一两日已足够我将一切想个明白,你们却一再推三阻四的,可恨!”
楚云铮立刻给出明确的答复:“明日一早就把人给你带来。”之后,坐到一旁,为自己倒了杯茶。
“每日忙得昏天黑地,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你当自己是铁打的么?回来做什么?要不要我去帮你把奏折取来,等你梦游的时候批阅?”苏晗看到他脸色不好,语气更差,“你若这样忙个三年五载的,怕是连我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混账!”
楚云铮笑着啜了一口茶,思索片刻,审视着她:“我实在是分不清楚,你这到底是在指责抱怨,还是在担忧挂念?”
苏晗白了他一眼,“自作多情!”
楚云铮放下茶盏,踱步到她面前,看着一身华服映得她容颜明丽如春花初绽,抬手捧住她脸颊,戏谑道:“朕这皇后,几年如一日的牙尖嘴利,着实让人头疼。”
苏晗撇撇嘴,“那就回去处理朝政去!”
“就算你捱得住,我也捱不住。”
他的吻热切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