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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恐怖灵异 -> 天下杀手-> 第三章 天光流水阁 第三章 天光流水阁
- 天下杀手无弹窗 沈月关浮出了水面。
这是一个建造得不可不谓巧夺天工的……庭院?
一个全部处于地下,看起来却如同在野外山林的地方。顶棚很高,做成晴天的颜色,不注意看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旷野的中央。无数颗隐秘的明珠琉璃在绿树野花之间随意地涣散着光泽,营造出天光如水的意境。而沈月关所潜行的,竟是一条弯曲逶迤的河水,虽然不至于波澜壮阔,却也绝不是涓涓细流的模样。
河的中央有一座木桥。木桥下面有一些看似随意的岩石。岩石群中,一座真正的洞府之门奕奕生辉――那便是神仙洞府真正的宝藏所在,也是沈仙刀从自己房中的秘道可直达之地。
等一等,这河水,这桥梁,为何看起来如此地……眼熟?
若是楚云在此,一定会讶异地叫出声来。这一段的风景,简直似极了神霄山与南山镇之间的那一段山脚路程,欲流未流,似断还断。
沈月关对此却毫无惊异,只是面色凝重地望向那堆岩石。
除却构思简单走法多歧却如铜墙铁壁的九宫合道;除却巧借阎罗烟与天工奇具而守得密不透风的暗道密室;真正能够体现出神仙洞府举世无双的奇门阵法实力的,偏偏只是眼前这几块石头而已。
沈月关只记得从内部如何操作,却从未试过从外面来破解它。
这几块既不遮挡视线,又不含藏任何凶险的石头,叫做“九宫守心”。
“只要再解决一些小小的问题,那么也许这个阵法,将成为真正的无解之阵。”记得沈仙刀曾经如此教导。
“我不信。世上没有不可破解之阵!”年少的沈月关曾经豪情万丈。
仙刀笑,“我穷一生之力,从内部完善它。你穷一生之力,从外部破解它。”
这话语,一晃十多年了。
与家姐的约定,彻底地被搁置在了脑后。今日的九宫守心,是否在沈仙刀的手下,已经有了飞跃的不同?
沈月关将面罩器具妥帖收好,而后从囊中取出一块形状奇特的器件,看了一眼,佩在了腰间。
那是一块比手掌略小的圆形什物,由一堆细密精巧的,不知道是钢还是银的小零件拼合而成。这些零件不停地作着有节奏的摇摆,将圆形的木质边壳推得缓缓转动。而边壳上的红色刻度,被分成长长短短的部分,外围的小篆标的清楚:子丑寅卯……
原来,这是一个时计。
在无天光日影的地下,只有这种时计才能够精确计算好时间日期,从而让沈月关与沈玉刃的行动准确精密,分毫不差。
时计告诉沈月关,他的时间不多了。
再有一刻半钟,沈玉刃那边便要入来这里。
而在此之前,沈月关必须从外围破解九宫守心,进入洞府寻找到沈仙刀的踪迹。
他踏出第一步。
“九宫守心的关键,在于九宫相对。与九宫合道相同,九宫守心也是利用九的合数来排列出多种不同的变化。然而,如果说九宫合道是静的话,那么九宫守心,就是动。”
“每一步破解的行为本身,将会改变这个阵法。也就是说,你每一个举动所迎来的变数,仍旧数不胜数。破阵的过程,是减少变数的过程。若是连破阵本身都成为一种变数,那么,变数永远不会减少,此阵就会无解。”
“然而阵法无心,人有心。虽然变数的数量十分庞大接近于无穷,但毕竟穷尽人力也可以计算推断。所以,这个阵法唯一的完善之道,就是将布阵之人放入阵法的内部,让这个阵法具有方向性。向内雌伏,向外君临。”
“将此阵设于完全不受任何自然条件限制的地下洞府之中,绝了利用自然生息的天数。将宝藏掘开秘道设于阵法中心,绝了利用人类智慧的人数。将入藏之门设计成从内反锁,绝了逆向思维的反戈一击。这个阵法在照料到天地人一切变数之后,最终可以成为无解。”
――“那么大哥,还剩下最后一个弱点,最后一个破阵之法。”
――“什么?”
――“布阵之人。若那个处于阵法中心之人甘愿从内解除阵法,则此阵立破。”
――“……你说的对。无穷变数与毫无变数之间,我忘记了还有一个‘我’在。说吧,是否三公主教你的?”
――“一半一半啊。大哥,你输啦,欠我什么?”
――“你说。”
――“嗯,先欠着。等我想好了。”
天心值符。天蓬,天心,天柱分占休,开,惊。
向前一步。
变了。
天盘变客为主。
沈月关退。
这是一个毫无生杀凶险的阵。它只是阻断,却不伤害。
有的时候,阻断却偏偏是,最大的伤害。
时计精准。沈月关群星在手。
他有大开大阖的惊人天资。
亦有大悲大喜的纵横命运。
河图。
脉络清晰的洞察着这个世界。一二三四……越了人类极限的推断和记忆主宰着他的脚步。
心从未如此沉静过。
阵法动了!
沈月关忽然睁开双眼。
因为,这次的阵法之动,与前次不同。
它并未循着“变数”的规则!
变数亦有变数的规则。
体察了这一点,才可能解决一切复杂高深的阵法运作。
而不能够被一切规则包含容纳的,只有人。
人的思维,人的行动。
也即是说,阵法的另一个方向上,有活着的思维在主宰。
内部。中心。神仙宝藏。
那唯一的路途。
沈月关几乎落下泪来。
内部有不可知道的人力。这令此阵变得坚不可摧,亦令破阵变得易如反掌。
沈月关牙匕出手,回刀向自己心口刺去。
阵法惊天动地地一阵迅变。
从中正平和,不伤不害,王者之风,坚不可摧的九宫守心,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却能禁锢阵中人活动的杀阵。
沈月关手足受制,匕再也不能落下去。
――简单的杀阵。
沈月关从十二岁开始,就懂得破解的杀阵。
他只要轻轻弹指,就可以将面前的禁锢,摧毁个灰飞烟灭。
他却没有。
他跪下来。
“还欠我一件事,记得吗?”
花缤纷将一枚绿色的奇异果实放在琉璃盘中,递入内帘。
豪华而巨大的马车内部,被分隔成数个小间和一个大间。八匹奔驰的骏马却几乎不带来任何引人不适的震动。
最内的一栏,垂着黑色丝绒上金线绣花的华丽帘幕。花缤纷伸手递入水果时候,下意识地毕恭毕敬,卑微谦恭起来。
那水果似桃而非桃,果实娇小,薄薄的果皮已经被整个去掉。一点点汁液沾在透明的盘沿上,看起来十分诱人。
片刻之后,空的琉璃盘子被递了回来。
花缤纷随即将空盘递给再外一栏的女史,女史掌力按处,无声无息将琉璃盘子震成一堆碎粉,收纳入一个黑色蚕丝锦囊之中。
再递出去,丝囊交到小女御的手中,被递出马车,抛入了滚滚江流之中。
一切的奢华,莫过于不留痕迹。
黑丝绒帘内,忽然响起慵懒的声音。
“花儿,叶子。”
装束华丽的花缤纷与冷漠高傲的叶雅致同时低,匍匐在车内。“娘娘圣安。娘娘有何吩咐?”
帘内传出两声浅浅的笑。
似溪流上的萤火虫一般,有种浑然轻盈的美。
“你们多年忙于神霄事务,在武学上,却是退步了。”清微娘娘的声音,甚为和善好听。
冷汗从花叶二人的额头渗出来。
却还是不明所以。
“罢了。”帘内连叹气也显出一种天然的庄严骄傲。“让他去。我要看看,他们,究竟**如何。”
隐秘尾随在车行之后如影如魅的长男子,却浑身一颤。
他咬牙,倔强地望了一眼天。
“还有多少路才到?”慵懒的帘内人,也是个猜想中娇媚的女子。
“回娘娘,”花缤纷答得小心翼翼。“还有大约一个时辰。”
“各位,到了。”沈玉刃的紫色大氅远远飘扬翻卷而来。“此地名为天水流光阁,便是家兄预备招待各位的好地方。”
“请问沈大侠人在何处?”一路行来,众人可谓吃尽苦头,吃力之极。却还有人不撞南墙不回头,耿直地问。
连小开与平无奇心中,却隐约有些猜到,沈仙刀的身上也许出了什么变故。
那一壶春雪,依稀是挥了它所该挥的作用。
“请再稍待片刻。”沈玉刃斜斜瞟一眼阵法,心中大定。“大哥与二哥在一起,午正之前便会现身。”
连小开与平无奇交换一个眼神。
连小开踏上半步。“沈月关也会出现么?”
沈玉刃半讥半嘲地看他一眼。“你既然来了这里,便无人会叫你失望。”
她话中深意盎然。
另外十余位躬逢其会的武林人士,变成一堆唯唯诺诺的背景。
沈玉刃明白一,却不明白二。
她知道有些会来,却不知道,有些也会来。
预计中随时可能完成的东西,便真的随时可能完成。
“众位若是觉得无聊,不妨四处走走观赏一下此处风景。”沈玉刃笑吟吟地规劝众人。
她的眼里心里,只有那个显然有所变动了的破阵。
她恨不能飞身越过那堆乱石,开启那扇宝藏之门。
沈月关呢?
沈月关在哪里?
连小开的心情渐渐沉淀下来。
一种很不对头的感觉,笼罩住他的全身。
“平大哥……小心点。我觉得可能会出事。”
“什么?”
“总之是很惊人的事……我能感觉到,会有事情生。”
“究竟什么事?”
“……”
连小开沉默。
练武至今,他不单耳朵眼睛变得灵锐无比,甚至已经可以聆听到命运的声音。
那脚步声……由远而近,随时破窗来出。
破窗?
破窗……
连小开心中猛地一动。
“让开……让到没有天顶的地方……”他来不及地喊了出来。
却还是晚了。
万里晴空,一朝散。
浅白带着蔚蓝颜色的,散着天光流芒的顶棚,那叫人以为是天的顶棚,崩塌下来。
轰然的巨响,伴着尖锐似长啸的细碎撕裂声音。大块小块的晶莹粉末碎砾。夹杂着激荡无比的真气劲力,崩塌下来。
变故来得如此突然。
完全未受伤害的,只有预先避过的连小开、平无奇,以及借助地主的熟悉勉强抵挡过去的沈玉刃而已。
沈玉刃神情僵硬,已经持剑退入了九宫守心阵中。
顷刻间,天光流水阁中便倾泻下来真正的阳光,而不是以明珠灯琉璃瓦假造的天色。
然这天光霎时又被一片华丽的浓云遮盖――
因为随着天棚的破裂,一并落下来的,竟然是一驾巨大的马车。马车的帘幕都是暗色丝绒,沉重而垂感的丝绒也禁不住下沉的力量而向上飞起来,使得帘幕上绣的金色龙凤有栩栩如生的错觉。
那马车沉重跌落下来,却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黑帘掀动,四名粉色衣裳的女史如飞天一样,翩翩跃出――那粉色衣裳,因为楚云在江湖上走动的系,已经为人所熟知。那是神霄派的衣裳。一个如梦一样的女子集团。又叫人心丧胆寒。
连小开悄悄拉了一下平无奇的袖子,两人沉下气来,隐藏在一片地上翻滚哀嚎的受伤人士之间,默不做声。
这倨傲的马车所面对的,只剩下沈玉刃一人,以及九宫一阵而已。
沈玉刃却也不怎么担心。
她虽无本事通过九宫守心进入宝藏洞府,却也有自信旁人无法靠近这阵法一步。
她却错了。
一条银色的人影从马车当中飞了出来,落在了九宫阵前。
她身段妖娆性感,一身鱼鳞一样的长裙覆着蜜色的肌肤与垂到小腿的微曲长,红唇薄雾,明眸如诉。
沈玉刃禁不住退了半步。
这女子的气势一望之下,沈玉刃便心知自己绝非对手――幸好有九宫阵法傍身守护。
“叶子,”马车中传出来和善而轻盈的吩咐。“可认得这阵法?”
叶雅致冷冷一笑,她长得颇有异国风情,笑起来叫人心动神摇。“娘娘放心。沈仙刀的杰作,原来也不过如此。”
沈玉刃有点愤怒。
她提起自己最崇仰的大哥的名字时候,居然用的那样一种……那样一种……不知道算是轻蔑,还是暧昧的口气。
还有,什么叫做“不过如此”?
这阵显然已为沈月关所破,所留的一块残局而已。远不是之前固若金汤的九宫守心可以比拟。可是即便如此,沈玉刃也有着十足的信心――
那信心在叶雅致的动作下面,迅花容失色。
叶雅致解下来自己的银色腰带。
那缠绕的银丝,原来是一条柔软的鞭子。
叶雅致抬手,挥鞭。
鞭稍指处,残局便赫然只是残局而已。
几处微小的,微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因给沈月关让出路来而不圆满不坚固的破绽,被放大到纤毫分明,然后在长鞭指处,岩石粉碎。
解连环,环环扣处,一节破碎,节节破碎。
片刻之间,原本错落有致的岩石,被彻底粉碎成为一地的石屑。
她们路过何处,何处便一片狼藉,空留破碎。
而叶雅致的鞭子似乎杀得兴起,卷散一地石砾之后,携着巨大的气势,向沈玉刃攻去。
平无奇惊地呼喊起来,却对这电光火石间的变故毫无办法。一地的伤兵之中不乏低调观火之人,具都是轻轻讶异,倒掩去了平无奇情急之下的呼声。
沈玉刃勉力举剑抵挡。
银丝鞭潇洒一卷,“玉刃”亦如同天顶或是岩石一般,碎了一地。
一挡之下,沈玉刃得到一丝喘息机会,再退。
叶雅致毫不留情,银丝鞭似乎无穷无尽地延展出去,追向她的心口。
九宫守心已破,沈玉刃被直接逼退到了洞府之门。朱红色缀有金色的圆圆两弯月门像一张紧闭的口,拒绝接纳它身形踉跄的女主人。
银丝鞭已经暴涨到足够的长度,霍然在宽度上亦变得无比粗壮,沈玉刃的视线里面,纠缠骚扰的银丝已经变成一张密密的蛛网,网住她整个世界。
她退无可退,真气先于鞭势袭来,眼看就要成为了蛛网之中的粉身碎骨。那群神霄女子,不论所向何处,似乎都有将一切都粉碎,粉碎,再粉碎的势头。
沈玉刃在想,人生若是真有最后一刻,那时候自己应该在思索什么?
事实可能是,那一刻,来临得快到你永远都来不及思索。
在思维一片空白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凄凉的喊声。
最后的最后,她居然在一片嘈杂混乱之中,听到了平无奇的一声喊。
连小开的手早已经按紧了青磷。
他不能眼看着平无奇失去他最心爱的人,重蹈他最痛的覆辙。
这里唯一有机会救援沈玉刃的,只可能是他。
然而他迟迟没有出手。
他的潜意识里,总是在期待着什么。他总是觉得,沈玉刃的命运,绝对不会那么斩钉截铁。他下意识地抬头,延缓身姿,等。
他等到了。
在欲死而未死,将碎还没碎的最后一刻,门开了。
天碎,而路断。
阵破,而门开。
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一鞭的漫天银丝,落了空。
因为沈玉刃向后栽去的身影,倒在了一个怀抱里面。
沈仙刀,终于,现身。
第一万零一次地,护住了,沈玉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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