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不是旧情人将20万的债务扔给你,而是在你拼命挣扎重新生活之后,又带着20万回来。可怕的也不是情人分开没有只言片语,而是在你努力甩掉记忆之后他又满怀深情地出现。于是,一个人加上20万,不像是来解答当年疑惑的,而是来制造更多问题的。
在书店,那个叫楚秀的人找到了齐齐,上去便是一个紧紧的拥抱,然后说,“宝贝,我回来了。”
楚秀……徐北乔闭了闭眼睛,记得齐齐的官名叫齐越,所以书店的名字叫做“越秀”?
当然,一开始,楚秀的“宝贝”在发愣,清醒过来之后就将他一脚踢开,揪着衣领愤怒地要债,接着是一张连本带利的银行卡,密码是“宝贝”的生辰。再然后,貌似银钱两讫、再无瓜葛的人又轻易挑起齐齐的情感,因为他是那么地了解自己的“宝贝”。
“他还是在做投资,说有一笔业务跟对了庄家,赚钱倒在次要,关健是进入了那个圈子,手上有资金,就有资格说话,问我要不要投资……”齐齐喝了一杯水,声音好多了,“我不知道是怎么了,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回到了从前。他不是故意要离开我的,他也是没有办法,他一赚到钱就回来了,三年,三年赚到20万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啊!我就……就那么相信他。把书店抵押了,换了200万。他还说,想趁机多赚一点,自己买个房子,好过住在我这里,吃软饭……”
“他住在这里?”徐北乔一惊,“你不会也把房子抵押出去了吧!”
“没有。”齐齐摆摆手,“我怕了,就算是没饭吃,也不能没地方住,以前的事情,我怕了,就没抵押。”
“那么,钱就白白地给他了?”
齐齐摇头,“我们上了律师楼,签了合同,我是他的客户,银行帐号告诉了他,他可以自己转账。”
“然后呢?”
齐齐凄凉地一笑,“然后他就搬出去了,然后我忽然明白自己或许上了当,去找他,他翻脸不认人。”
徐北乔没有说话。齐齐自言自语,“多简单的骗局,多可笑的我。其实不是他在骗我,是我自己骗自己。不愿意自己是悲惨的那一个,不想认清现实。平时说什么看得开,却是最好骗的那个,就是因为看不开,不甘心……”
“你昨天到酒吧就是去找他?他躲着你?”
齐齐仰靠上沙发,“躲?他躲都懒得躲。这一次他学乖了,骗得光明正大,让别人有苦说不出。”
徐北乔一声叹息。
“哥!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幸福的。”齐齐忽然说,“你应该珍惜,能遇上丰毅。我以前对丰毅挑毛病,是我不对。这年头,别说男男,就说男女之间肯结婚负责任的,又有多少?何况是他那样的背景,爱你,肯跟你结婚,多难得,八辈子才能得来的福气。”
徐北乔沉默,齐齐哪里知道自己是假结婚?这个世界,的确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幸福。
两人沉默良久,忽听手机铃声响,徐北乔急忙掏出来,是丰毅。
“喂?”
“在哪里?不回来吃饭?”
“呃……”徐北乔看看窗外,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好意思,我忘了时间,朋友有事,今晚我不回去了。”
电话那头沉吟片刻,“我认识的吗?”
“是。齐齐,你还记得吗?你们在公寓见过。”徐北乔说着,起身走进齐齐的卧室,关上门,“齐齐出了点事情,情绪很不稳定,我想在这里陪他一晚,明天再看看是什么情况。”
丰毅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麻烦……”徐北乔直觉地回绝,却在看了一眼齐齐的卧室之后,改变了主意,“那个……可能还真需要麻烦你。”
“说吧!”
“能先找个家政来吗?”
“没问题,我让TONY过去。”
“我把地址发给你,还有……”徐北乔理了理思路,“齐齐被人骗了200万,不知道能不能追回来。你有没有相熟的律师?”
“听起来很严重,不过不要紧,我来找律师,看看能不能挽回一些损失。”
徐北乔听着丰毅沉稳的声音,不觉松了口气,“那麻烦你了。”
丰毅一笑,“别这么客气,举手之劳。”
事实证明,丰毅的举手之劳对齐齐来说,很重要。
一个小时之后,TONY带着家政上门。那边准备得充分,三个人里里外外忙了一个多小时,将房子收拾得整洁如常,甚至厨房的灶台上,还煮了一锅适合病人胃口的米粥。家政临走时将长毛地毯卷了带走,那是需要专业修整的,耗时耗力。
这期间,齐齐困乏得睡在最先收拾出来的客卧,TONY则带着丰毅的吩咐,询问了齐齐被骗的大概情况,说这两天,自己就会带着律师上门。
送走了TONY,徐北乔进了客卧坐在床边,看着颓丧的齐齐,他即使睡着了,眉头也是紧紧皱着。向来注重保养的小脸没了水嫩,那一圈胡子倒是给人添了些别的韵味。
徐北乔暗暗叹气,心中的齐齐总是快乐的,率直的。听到有人负心会骂,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会伸手。大叫着不相信爱情,每天玩着一夜情。但是心里,还是放不下那个“当年”。如果以前不明白,现在的徐北乔也能明白那种伤。那是说不出来的痛楚,无法抚平的委屈,甚至不会随着岁月流逝而减轻。
徐北乔就这样坐在床边,靠着床头,看着齐齐,想着心事,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再醒来,就见齐齐侧躺着仰脸看着自己,然后沙哑地说,“有朋友真好。”
齐齐是成年人了,而且就算是朋友,也不见得能够面对面地剖开伤口。当天TONY开车来接,徐北乔回到半山的丰家,一进门,见到丰毅居然还在。
“没上班?”徐北乔走过去。
丰毅拿了一叠资料,“事情我知道了,擅长打这类官司的人不少,但我推荐一位相熟的律师,邢涛邢律师。擅长打经济纠纷,以前的胜率是……80%。”
徐北乔失笑,“你平时找律师也像这样活似买马?还胜率?”
丰毅看着徐北乔疲惫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这件事就交给TONY,案情也是人家的,不好多参与。有邢律师在,该赢的官司一定会赢,你不用操心。前天没有睡好,昨晚又担心了整晚,今天就好好休息。”
徐北乔看着丰毅,忽然想起齐齐昨晚说的那番话。伴侣也好,朋友也好,显然丰毅是个靠得住的。齐齐说的幸福还不知道在哪里,但眼下真的很想抱住丰毅歇一会儿。
徐北乔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不顾TONY也在旁边,径自上前张开手臂一把将丰毅抱了个满怀,深吸了一口气,卸掉了力量,半靠在他身上。
丰毅先是一愣,接着感受到了怀中人身上传来的浓郁的信赖和淡淡的无奈,手臂也环住徐北乔,安慰地说,“别担心,齐齐不会有事的。”
徐北乔靠在他肩上摇摇头,“钱是小事,这次骗他的是旧情人。当年就伤他很深,几年都忘不掉,这次又用感情欺骗,我担心他心里过不来。”
丰毅紧了紧抱着徐北乔的手臂,知道这人在感同身受,“凡事有利有弊。说不定经过这一次,齐齐能够彻底将过去抛开也说不定。九九八十一难,差一难也不行,修不成正果的。”
徐北乔沉默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松开手,“你说的有道理。”
丰毅一笑,说了两句就要出门了,倒是TONY愣在旁边,晃过神来才急匆匆跟出去。
徐北乔才想起来什么,冲背影说了一句,“齐齐那边麻烦你了!TONY!”
然后传来TONY的声音,“徐先生别客气!”
没遇到事情不知道,一旦有事,就看出“嫁入豪门”的好处了。
那位邢律师已经接了这个单子,虽然是香港有名的大律师,但也许是仰仗了丰氏的名头,因此对齐齐的案子格外关注。带着几个助理,一个星期内就摸清楚秀卷土重来的“背后故事”,研究了齐齐签下的合同文本,很有信心地提起诉讼,而且一告就是三家:楚秀本人、楚秀所在的投资公司,以及负责合同的律师楼。
齐齐是外行,提供了所有证据之后,就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好在他平日有积累,一切浪漫的东西都喜欢。没钱的时候没什么,有钱的时候可没少折腾。钢琴、陶艺、插花、绘画……徐北乔得闲就陪着一起玩。可是没玩几次,齐齐就被邢律师叫去报到,反复商量案情,事无巨细,一去就是大半天。闲来打个电话问问,齐齐总是支支吾吾之后,说是在邢律师那边。几次之后,徐北乔就不再打扰。即使是看了邢律师不低的标的费用,徐北乔依然觉得物有所值。
TONY也有些变化,常常自动自觉打电话汇报案件的发展。徐北乔虽然奇怪丰毅这位向来对自己冷冰冰的助理怎么突然就变得客气,但还是真心感谢人家为了自己的朋友忙前忙后。
刘铮也挂念着齐齐,知道了事情之后急着要帮忙,但听说丰毅快刀斩乱麻地正在解决,就表情奇怪地沉默下来。
徐北乔没注意这些,就算齐齐的事情能够圆满解决,自己心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这天刘铮来做画稿,看了看完成的彩图,若有所思地看着徐北乔,“有心事?”
徐北乔表情无辜,刘铮又说,“纸稿的气氛有些晦暗,褐色用得比平时多,线条更加清晰,力道更重,是上下的大线条,你平时喜欢用斜着的小线条来表现的……”
徐北乔惊讶地看着刘铮,拿过设计图,自己看了又看,“你什么时候这么了解我的?”
刘铮温和地看着他,“在你不知道的时候。”
徐北乔放下图,眉头微蹙,努力地组织自己的语言,“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齐齐有事,作为朋友我却很晚才知道。这次要不是你碰巧遇到了他,可能他会绝望地醉死在公寓里。我真的没有尽到朋友的责任。”
“你不用自责。”刘铮说,“大家都很忙,一个月没见面很正常。每个人都需要自己处理自己的事情。李靖那件事,你不也躲了一个月,觉得能见人了才出来?”
徐北乔苦笑,“就算再怎么躲着,也会希望有人知道自己正在难过,想得到安慰。”
沉默一阵,刘铮说,“别人怎样我管不到,不过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一定会在身边。”
徐北乔转头,在刘铮温柔的注视里一笑,“是啊,刘助理,我有事你一定最先知道。”
刘铮轻轻叹气,笑容里有些许苦涩。
作者有话要说:诶,当年,这是个每个人都有的东西。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真的很有感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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