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时辰后,陈梓坤几人便来到了位于白家村的寓所。白家村只有百来户人家,村庄三面环水,民居全部掩映在蓊郁葱茏的绿林中,不闻人语响动,只听鸡鸣犬吠之声,显得格外清幽。
陈剑所租的这座院落以前是一个游学士子所居,屋后靠山,门前斜对着一片苍苍竹林,长风过林,传来一阵龙吟凤啸之声,确实是个读书清修的好去处。陈梓坤随意打量了一眼便将目光先投向了她的邻居――萧舜钦的住处。萧家别院的门前是一条一丈来宽的清溪,此时却是竹桥吊起,大门紧闭,不闻任何声响。
文杰站在门前遥望着,神色略带激动的喃喃自语道:“多年不见先生,不知他身子可好。”
陈梓坤笑道:“不急,你明日可前去拜访。”文杰点头。
当晚,众人人困马乏,陈梓坤吩咐他们早早歇息。
次日一早,天刚破晓,陈梓坤仍像往常一样准时起床,粗略梳洗完毕,她便慢慢地沿着村子漫步沉思。文杰紧随其后,途中正好遇到两个年轻男子从山上抬水回来。文杰驻足凝视片刻,突然面带惊喜的喊道:“两位可是乐山、乐水大哥?”二人停住脚步,狐疑的打量了一眼文杰,点点头淡然问道:“敢问公子高姓大名?”
文杰拱手笑道:“不知两位可记得五年前常给先生送菜送材的猎户兄妹?”
二人想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我家公子几日前还提起过你呢。”两人的态度顿时热络了许多。三人边走边寒暄,陈梓坤看了文杰一眼示意她随意,便径自向前方竹林走去。
陈光陈剑随即远远跟上,陈梓坤摆摆手说道:“不必这么小心,你们俩要想法设法跟方才那两人搭上关系。从他们口中顺便套出萧舜钦的行踪。”
两人一起拱手恭敬答道:“遵命。”
文杰当日上午便带着礼品前去拜谒萧舜钦。
陈梓坤一边抚琴一边等着文杰回音。
郑喜听着琴声,略一蹙眉:“殿下可是思乡了?竟奏此悲音?”
琴声戛然而止,陈梓坤皱抚额问道:“思乡吗?不应该是闺怨吗?”
郑喜呵呵笑了两声,她正要出语安抚。恰在这时,听见一阵脚步声,是文杰回来了。
“公子。”文杰笑着拱手,陈梓坤看她面色绯红,神采奕奕,便知道事情进展不错。
“怎么样?”
“先生还记得我们兄妹俩,他请我用了茶点,我将殿下给的美酒奉上,先生一时兴起,就让我陪他饮了两钟……”
“只是……我委婉的提了我是和公子一起入魏求学,还顺便表示了公子对他的仰慕,但先生并没有表示什么,也没出口相邀,看样子公子还得再等等。”
陈梓坤不以为意的摆摆手:“不急不急。”
陈梓坤一行人在白家村安顿好后,隔了几日便去了松山书院。书院建在一片开阔的松柏林中,树下石桌石凳错落有致。此时正值天朗气清,学子们纷纷走出学舍,或是捧书朗诵,或是抱膝独吟或是三五成群坐而论道。
陈梓坤带着众人先到书院的主院――争鸣院,争鸣院,顾名思义就是百家争鸣之意。如今的局势和战国时期倒有有些相似之处。四国中,每个国家都有各自的一套制度,因为国君秉性的不同,所尊崇的学派思想也大径相庭。像魏国是法儒并重,吴国是独尊儒术,晋国是外法内儒,至于陈国,则不像其他三国那么明显。但把持朝政的也多是儒生。魏文王性格豁达大度,包容性强。极少干涉学院具体事务,而是任其自由发展。是以,松山书院是天下规模最宏大、气氛最自由的一座书院,数以百计的名家学者在这里开馆授学,无数学子不远千里前来求学,聆听教诲。
陈梓坤一路行来,路过儒家学院、道家学院、兵家学院、阴阳家等各家学舍。其中儒家学院是人满为患,兵家和道家也为数不少。只有农家相对冷清些。
一连数日,陈梓坤在学院内到处乱窜,她性格豪迈,出手大方,与各家学子也渐渐熟悉起来,这些人中小才颇多,中才已属难见,更遑论大才,而且年纪不大,脑子都顽腐的很。虽则如此,她也算开阔了眼界。
期间,文杰又拜访了萧舜钦几次,陈光陈剑两人也跟乐山乐水两人渐渐熟悉,陈梓坤觉得自己该出手了。
这日清早,陈光气喘吁吁的跑过来禀道:“小的刚打听到一个消息,萧先生今日要去十里外的何家村访友。”
“哦,他要访的朋友是什么性情?”
“听说是当地有名的孝子,他父亲双目失明,母亲瘫痪,还要照顾兄长留下的三个孩子,他为了照顾双亲,连前程都和亲事都耽搁了。”
“嗯,准备一下,我们也去何家村。另外,准备两辆马车。”
“是。”
陈剑陈光两人刚将马车套好赶到村前的官道,就听见一阵辚辚的车声传来。接着就见乐山驾着马车从他们面前路过。陈光十分自然的招呼一声:“乐山兄弟真巧啊,我们也要出门,呵呵。”
乐山今日似乎有所忌惮,只是遥遥拱手一笑,赶着车子从他们面前缓缓驶过。乐山见陈光和他们走同一个方向,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陈光随意答道:“我家公子要去水家村。”水家村和何家村相距不到一里地。
“哦――”乐山拖长声调,欲言又止。
陈光点头微笑,扬鞭驱马,将乐山甩下一段距离。
当两辆马车赶到两个村子的中间路段,就听见马儿一声嘶鸣,马车咣当一声骤然停下,乐山急忙跳下来查看,原来是车轮的轴子坏了。
“公子,小的该死,车轴坏了。”
陈光驾着马车走了一段路,“瞧”见乐山意外停下,忙“吁”的一声勒马停车,小跑折回问怎么回事。
两人吭吭哧哧的蹲在地上查看了好一阵,乐山摇摇头:“没法修了,这可如何是好?”
恰在这时,陈剑驾着另一辆马车沿着官道辚辚而来。看见陈光在此,陈剑忙勒马停住,陈梓坤和文杰一起缓缓下车,文杰走到萧家的马车前,笑着拱手说道:“先生,马车怕是一时半会修不好,不若委屈一下,和我们同车如何?”
这时,车中伸出了一双修长白皙的手轻轻撩起车帘,再接着,一个身体颀长,面容清朗的年轻男子款款下了马车。陈梓坤心中纳罕,她扭头目视文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文杰微微点头,示意这真是萧舜钦。
萧舜钦的目光温和的扫过众人,在陈梓坤身上掠了一下,拱手说道:“多有叨扰。”
陈梓坤淡然一笑,将手一伸:“萧先生请。”
萧舜钦一点也不拘谨,从容自在的上了陈梓坤所乘的马车。
乐山乐水相视一眼,陈剑笑着招呼乐水和他一起驾车。陈光和则帮着乐山将坏掉的马车拖到附近的农户家中。
待车中三人坐定,陈剑一声清喝,两匹马儿一起用力,官道上重新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
“久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幸得同车,真是三生有幸。王坤先敬先生一杯。”陈梓坤亲自斟满一杯米酒,双手捧上,态度恭敬而又落落大方。
萧舜钦坦然一笑,从容自若的接过,轻轻啜了一口,开口赞道:“好酒。”
陈梓坤微微一笑,朗声接道:“这是用凤鸣山上的清泉所酿,具有祛火消暑之效。先生多饮无妨。”
两人随意寒暄了几句,陈梓坤便巧妙的文杰拉入两人的谈话,她静静地在一旁聆听,时不时插入一句,既不显突兀,又不失东道主的热情。
三人说着话,何家村已经遥遥在望,萧舜钦冲陈梓坤笑道:“在前面路口停下便可,不耽误你们赶路了。”
陈梓坤道:“送佛送到西,还是将三位送到吧。”萧舜钦侧过脸看着窗外的原野,笑而不语。陈梓坤眼珠滴溜一转,心中迅速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