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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帝都平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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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行健无弹窗 “一千步!”

当报靶的报出步数时所有的人同时出了惊呼。

帝**常用的强弓多半是五个力的我以前用的贯日弓是强弓有八个力已不是平常人能用的了。军中有一把十个力的震天弓是当年十二名将中力量最大的闵所用据说武侯年轻时曾拉开过。力量越大弓越不好控制射箭不止是力量大能拉开就算数九个力的弓射出箭后弓弦崩直之力就很难控制一不当心连自己的手指都有可能崩掉当年军中有个大力士陈开道据说有伏牛之力与人打赌说能拉开震天弓结果箭是射出了他的拇指也被震天弓的反弹之力崩掉。可是就算震天弓拉满了也最多射到五百步远薛文亦做的这雷霆弩轻轻易易便能射到一千步开外岂不是有二十个力之巨?而这雷霆弩连一个寻常的士兵也能用可以说雷霆弩一出将大大提升军中的攻击力。

文侯眉毛一扬道:“一千步?没有错么?”

那个报靶的道:“不会有错我数得仔细共一千零十七步共五箭两箭中靶。”

人的步子有大有小可不管如何雷霆弩射得如此之远实是骇人听闻。文侯转身向太子一拱手道:“恭喜殿下有此利器帝国大军如虎添翼破敌更增几番把握了。”

太子喃喃道:“一千步很远么?”他到现在也还没意识到这一千步到底有什么意义仍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我们为什么如此惊叹。文侯道:“这雷霆弩使得弓箭射程增强数倍给军中装备好好等如……等如我们已有利刃在手而敌方却仍是赤手空拳。”

文侯这个比喻倒很易懂太子脸上也露出笑容道:“真的么?这般说来那还不快点做一批出来。薛卿你一个月能做多少出来?”

薛文亦推动轮椅到太子跟前行了一礼道:“殿下这雷霆弩制作精细现在木府中人大多去赶制战船臣纠工日夜赶制大概每天只可制二十张。”

文侯捻了捻须微笑道:“还有二十余天那么可以做四五百张可能组成一支弩军了。”他面色一正道:“毕炜!”

在他身边的一个年轻将领出来道:“末将在。”

“你与薛员外合作日夜操练你部五百人务必要人人将这雷霆弩操练精熟。”

毕炜抬起头大声道:“末将得令!”

他的声音极是响亮在操场上似滚过一个焦雷。他年纪虽不大却长了一脸虬髯加上这般响亮的声音更是威武操场上不管是教官还是学生都受他的感染意气风。我站在我带的那一批学生中也只觉心头一热。

南征军全军覆没的消息给帝国一个沉重的打击尽管这些天我都在军校里也感得到帝国上下弥漫的一股惶惶不可终日之感二太子的援军出已有近十天了据说初战不利已派密使回来告急更让谣言四起说什么东平城在蛇人猛攻下岌岌可危势若累卵蛇人即将攻破东平城渡海北上。有些想象力丰富的还说什么这是苍月公将自己出卖给妖魔请来的援兵。他们谁也没见过蛇人可添油加醋一番说出来的蛇人形貌居然也**不离十。自然这些都是谣言攻到东平城的蛇人只是一支先头部队人数并不多邵风观在城中原先就有兵力两万加上二太子和路恭行所统的二万援兵绝不至于败得这么快。

可是当蛇人的大部攻来时我也知道以东平这区区四万守军肯定不能有什么大的作为的最多仅能自保。天长日久若东平城失守那京师门户大开蛇人便能大举北上了。文侯看上去好象对一切都无所谓可是他其实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反击的事他的深谋远虑实是远在旁人之上。

看来武侯号称名将如果比试用兵之术只怕连武侯也比不上文侯的。我看着神采飞扬的武侯心头也一阵激动。

※※※

薛文亦拿来的是四十张雷霆弩正好一个班一张文侯让每个班都拿了一张。命令日夜操练。

太子和文侯走后薛文亦让几个工部的工匠给我们讲解雷霆弩的用法。这雷霆弩的威力让所有人都震惊所有人都挤作一堆仔细听着讲解。雷霆弩虽然也叫“弩”但与以前的弩已完全不同这箭匣的想法便与以前大相径庭每一次不必再一支支装箭大大提升了射效率。

我正和本班的学生看着雷霆弩这时薛文亦坐着轮椅过来我迎上去道:“薛先生你造出这雷霆弩可是立下大功了。”

如果驯练一支弩兵队这等威力便如几百个谭青、江在轩这般的神射手聚在一起只消弩箭足够蛇人也不足为惧。如果在高鹫城里薛文亦就能造出来只怕蛇人未必能破城了。

薛文亦叹了口气道:“唉这也是天意在城中我已起意要造这弩但是弩机实在难造也只有到工部有金府和火府帮忙才能造出来。而且这雷霆弩利远不利近若是被敌人迫得近了威力便难以挥。”

雷霆弩太重装在小车上运送也不太方便。我道:“你先不必想得太多慢慢改进便是。对了张先生呢?”

他笑了笑道:“张先生现在在土府听说也在加紧制造新武器只怕也在这几日了。楚将军你现在可好?”

我的脸沉了下来。此时太子和文侯还未出门我道:“你听得么她们已被帝君收入后宫。”

薛文亦怔了怔一时还想不到我说的是谁半晌才道:“这也是命啊。”

他看了看远处的帝宫天际间帝宫巍峨壮观不可向迩。他叹了口气道:“对她来说这也未必不是个好的归宿吧。算了楚将军好男儿志在千里岂能因妇人还不顾大局。”

我心头一阵阵疼痛。薛文亦说的并没错可是要让我忘了她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可忘不了的话又能如何?她与我已如同隔世。

薛文亦大概也不想再想到秦艳春道:“楚将军听说二太子在东平城接战大力前两天吃了一个大败仗损了几千兵丁战船也损了一半。”

我吃了一惊道:“你怎么知道?”

薛文亦道:“我们木府接到通知加紧赶制战船听说便是二太子以羽书告急。”

帝都到大江有一条运河从帝都造船可以从内6直接去东平城。而东平城一面背水战船亦属主力。一半战船损失那水上战力也损失一半东平城的守耳更加吃力了。我沉吟了一下道:“这消息确实么?”

“十之**。楚将军说不定你很快就得重披战袍了。”

我长吁了一口气摸了摸腰间的百辟刀道:“若国家要用我自然万死不辞。这回有你这雷霆弩希望还有几分胜机。”

想起高鹫城里蛇人那种潮涌般的攻势我不禁打了个寒战看看薛文亦他也眼睛直大概也想起了蛇人的可怖了。

※※※

消息来得很快十天以后二太子的急使正式来了。

十天以前蛇人动了一次突袭。原先邵风观水6相济守御极严蛇人在岸上攻击往往还遭到水军的箭袭大概也吃到了苦头这一次先佯攻城池等水军离岸较近动攻击时突然全军转而攻击水军。因为战船离岸较近蛇人又天生会水水军遭到重创两百艘战船被击沉一半五千水军也损兵三分之一东平城的水军统领伏昌力战阵亡。

“当是时刀枪并举杀声震天战船或遭击沉或为火焚零肢碎体漂于江面一时满江俱红。臣鞭长莫及徒切齿耳。”

二太子的告急文书中也透出一股气急败坏的样子。可是我却被这段话里的“或为火焚”一句震惊不已。

在高鹫城里蛇人还是畏火的所以开始我们曾设想以火墙隔挡蛇人但来攻东平城时蛇人居然也会用火攻了那么现在的蛇人一定已不怕火了。

短短数月间真有如天翻地覆啊。

告急文书虽然不曾公诸于世但帝都也不知哪儿得来的消息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尽管蛇人离帝都还远可是人们一个个都惊慌失措好象蛇人已经兵临城下一般。军校里因为管束甚严倒还好一些。

每天我都带着学生操练。这一班学生很能吃苦雷霆弩大多已能运用自如了只是准头还差。

这一天又轮到我带学生去操练雷霆弩。因为一个班只有一把射出箭后还得将箭拣回来因为雷霆弩射得太远让报靶的跑来跑去也太累因此我让一个学生在靶子处挖了个工事在那儿举旗报靶黑旗为中的白旗为脱靶。射了半天只见白旗举个不停黑旗举得不多。吴万龄带的一班也在我们边上练弩他的学生和我的差不太多也是脱靶的多。

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一个个练习想着心事忽然听得他们一阵喧哗也不知出了什么事。

我带的这一班军纪比吴万龄那一班还要好平常不得如此喧哗。听他们一阵叫我也一阵不快道:“做什么?”

一个学生转过头道:“老师你看!”

他指的是吴万龄那一边。我看过去却见他那儿一个学生正在练弩几乎每一弩黑旗便不停地探出来。我算了算他射了五箭居然有四箭中的。

这人真是个神箭手了。我吃了一惊道:“你们先练着。”便走了过去。吴万龄一见我拉过一张椅子道:“楚将军请坐。”

现在正换了个学生在射这学生虽然大不及刚才那个却也有两箭中的。相比较而言我的学生五箭里大多连一箭也射不中实在远为不如。我奇道:“吴将军你怎么练的怎么一下能射那么准?”

吴万龄笑了笑道:“有个学生做了个瞄准器我让他试试一旦有用便去禀报文侯大人。看样子这小鬼头也当真聪明这东西很有用。”

“是哪个学生?”

他指了指一个学生道:“喏他叫苑可珍。苑可珍过来见过楚将军。”

“苑可珍”这三个字象钉子一样打入我的耳朵。他的名字和苑可祥如此象法难道是苑可祥的弟弟么?那个学生已抬起头看着我我打量着他他只有十五六岁脸上却带着出年纪的老成模样也有两三分苑可祥的影子。

“你叫苑可珍?”

见这少年点了点头我追问了一句道:“你有哥哥么?”

他抬起眼似乎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来道:“是啊我哥哥也是军人我上军校便是他坚持的。他随武侯南征尚未回来。”

“他是叫苑可祥么?”

苑可珍可点了点头我一把抓住他的肩头道:“你真是苑可祥的弟弟啊?”

苑可珍有点呆了大概他以为苑可祥在军中犯了什么事吧以至于我如此追问一时脸也变得煞白道:“我哥哥走了后就再没看到他了。他怎么了?犯了什么事么?”

我倒说不出话来只是道:“你哥哥已经阵亡了他很英勇。”苑可祥在朱天畏带虎尾营哗变时卷在军中出城没于战阵逃生的机会微乎其微我也不知他作战是不是很英勇。看到他让我又想起苑可祥来了不由得百感交集。

苑可珍听得哥哥并没犯事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为国捐躯本是军人的职责。”

他这话也不太象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说了我苦笑了一下道:“是你要以你哥哥为荣他是个英雄。”

吴万龄在一边听得有点莫名其妙等苑可珍退入队中他小声道:“楚将军苑可祥是谁?”

我道:“没什么那只是虎尾营的一个巡官我认识的。”

苑可祥与吴万龄其实很相象只是他一直在虎尾营中一直没有出头之日空有一腔抱负。我还记得苑可祥说过他有一部兵书本来他要默出来给我但那天因为朱天畏携众哗变使得这件事落空了。

我看了看退到队中的苑可珍道:“吴将军下课后你让苑可珍来找我我还有些事问他。对了这瞄准器很有用把这瞄准器也带来吧我去跟薛工正说说。”

苑可珍在队列中也泯然众人。苑可祥没有上过军校以至于他在军中也没法得到升迁所以他才一定要让苑可珍上军校吧。只是苑可珍身子看上去有些单薄恐怕不适合从军苑可祥也有些一厢情愿了。

苑兄不管怎么说我一定会让你弟弟出人头地的。我默默地说着好象苑可祥就站在身前一样。可是我的保证又有什么用?说到出人头地连我自己也还早着。

我叹了口气看了看天。现在已经是春暮了天气也没有因为帝君的寿辰快要到来就转好一直是个阴天似乎要下雨却又偏生不下。

放学后我专门走得晚了些。苑可珍来找我把他做的那瞄准器也拿来了。拿下来后我才现这瞄准器其实简单之极只是两个同样大小的竹筒锯成的圆圈边上对穿了一个洞用一根细长的竹棒穿过也就象个“中”字一样竹筒圈可以沿竹棒上下滑动。棒上都用颜色等分成很多小格涂成不同颜色。

我看着这两个东西实在有点不想信这东西居然能如此有用。我道:“用这个可以瞄准么?怎么弄的?”

苑可珍听我问他突然间神采奕奕道:“老师这个要从头讲起。老师你知道一支箭飞出如何才能射得最远?”

要让弩射得最远我自然知道。我的箭术虽然未至一流境地但也下过一番苦功。射术有谓“射高不射低”指射远处不能瞄准那目标本身必须得瞄得高一些。要瞄得多高就得按弓力和目标的距离来定具体多少便要看射箭之人运用之妙了。我以前用贯日弓试过一般平射能三四百步如果瞄准得高一些便能射得更远恰好在箭水平和垂直的正中箭飞出的距离最长。我道:“要抬得高一点啊。”

“那老师你知道平射能射两百步的话最远能射多少?

我一阵哑然。这我真的并不知道苑可珍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道:“你看若是同一人射箭平射能射二百步喏”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串算筹算了一阵道:“最远可以射到三百七十七步将近一倍长。人拉弓时力量有大有小不好控制但弩箭一般每回射出的距离都相差无几所以只消能知道目标的精确位置便能百百中这两个瞄准器便可以测出目标位置以及弩箭应抬起的方便我算过测出来的距离一般只相差一两步已相当有用了。”

苑可珍指着一桌子的算筹说得眉飞色舞。他当士兵在战场上冲锋陷阵也许一辈子也没有出息但他有这等一手实在令我吃惊。这瞄准器当然有用我亲眼见到了。我拍拍他的肩道:“苑可珍你这手本领是哪儿学来的?”

苑可珍道:“我家里有两本书一本便是讲这些的上面说这叫作‘数学’。”

“数学”这个词我闻所未闻我也不管这叫什么道:“另一本书恐怕就是《胜兵策》吧?”

苑可珍眉头一扬:“老师你也知道?”

我突然心头一酸又想起了死得没半点价值的苑可祥。武侯命我重组龙鳞军时我也曾起意要把苑可祥调到龙鳞军来只是有了吴万龄后再调苑可祥来便有些重复因此这事那时就搁下了。如果苑可祥也到龙鳞军来恐怕也会和我一起逃出高鹫城吧?

我不禁有些内疚岔开话头道:“我们马上去工部吧。苑可祥你能把你家里的《胜兵策》借我抄录一份么?”

苑可祥道:“这个自然明天我便拿来给你。”

我拿起他放在桌上的瞄准器道:“我们走。”

※※※

工部分五府每府设侍郎一人员外郎五人其中以土府为。但由于现在在赶制战船木府属于紧要地方薛文亦伤势未愈不能在船上爬上爬下便让他留在府中这几天偌大一个木府只有薛文亦一个人。

我和苑可珍走进木府时薛文亦正在指挥匠人做雷霆弩他正在量着削好的弩弓。一见我进来他放下手头的尺叫道:“楚将军你来了。”

我快步迎上去道:“薛先生你不用过来我带来个孩子他给你的雷霆弩可是如虎添翼了。”

我把瞄准器的事一说但我实在不知底细说得也不得要领薛文亦听得一头雾水。我见我说不清干脆让苑可珍去说。苑可珍说得几句薛文亦脸上已露出惊诧之意不等他说完薛文亦叫道:“这事我也想过!只是我实在算不出准确数字来若是弄得不好反而是画蛇添足所以最后还是没装。既然如此那我把所有的雷霆弩都装上瞄准器。”

他兴奋莫名和苑可珍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把我也扔在一边。我听着他们的话还是在探讨做这瞄准器的事好在薛文亦做雷霆弓时命人将所有的弩都造得一式一样连弓形状也差不多这瞄准器只消稍调一样便可以适用了。另外薛文亦说以竹圈来做瞄准器不好竹圈不一定是一样大他说还是规定瞄准器的尺寸全部以木头做这样便可以让所有的瞄准器都通用。

我听得百无聊赖在一边看着薛文亦做的一些小东西。他有时得闲就用木头雕一些小玩意在案前排成一排看上去倒精致得很有一个是骑马的武将周身披着软甲看上去很象是武侯雕得很精巧似乎连甲上的线头都能看出来。另一个女子的像雕得很模糊似乎没完工可看刀法又不象没雕完的样子也不知薛文亦是什么用意。

等他们谈得告一段落我在一边插了一句道:“薛先生土部他们现在去哪儿了?弄得一个工部好象只有你一个人。”

薛文亦还兴致勃勃地要与苑可珍探讨听我问起他道:“张先生被文侯带到北山猎场听说要造什么东西严禁他人造访我这些天也不见他。另外的金部火部水部都在造船厂。”

张龙友大概又要他造火雷弹吧。只是以前造船只需木部和水部如今连火部金部也带去了我有点莫名其妙道:“金部和火部也去么?”

薛文亦“啊”了一声道:“是啊。”他又在和苑可珍说着。好容易才等他们总算象两个一见如故的忘年交一般分手。

离开木府时薛文亦送我出来到门口时他道:“楚将军你说我向文侯大人要求让这个孩子来工部他会同意么?”

我道:“薛先生你也太看不起自己了。你现在可是工部员外郎这点事自己就能作主文侯哪会不同意。只是你问问苑可珍看他自己愿不愿意。”

薛文亦看了看苑可珍笑道:“楚将军你大概没听我和他说话吧我早问过他了他本来对军校不甚感兴趣也有意来工部。”

这时我和苑可珍已到了门口我拱了拱手道:“薛先生不必远送了我就此告辞。”

和薛文亦辞别时天也快黑了。我道:“苑可珍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

苑可珍道:“不远隔三条街便到。老师你到我家去拿那本《胜兵策》吧。”

我道:“也好。”我也实在很想看看那部《胜兵策》。那庭天的《行军七要》固是兵法圭臬但主要侧重讲述战术听苑可祥所说《胜失策》讲的主要是带兵的方略与《行军七要》恰是相辅相承。

苑可珍的家离工部也不远。他住的地方大多是贫民一条街也冷冷清清。从他家里拿了书出来街上也昏暗一片。因为大多是贫民大概很多人连蜡烛也用不起一家卖吃食的小铺子倒还挂着灯笼里面人声鼎沸都是些做苦力的汉子在吃晚饭。帝君寿诞将至他们也忙了起来。

走在渐渐昏暗的街让我的脚步声空落落地响起说不出地孤寂。突然我站定了。

薛文亦那个模糊的女子像那正是秦艳春啊。

薛文亦对我说些男儿不应有儿女私情他好象也把秦艳春都忘了可其实在他心底也依然在思念着那个一路共患难的女子。

我有些迷惘地看着天空。西边太阳已经下山那儿还有些亮光但头顶已是一片宝蓝的夜空看得到几颗星在闪烁。

在这个夜里她在做什么呢?也许她已是帝君后宫中那芸芸众生中的一个再也没有机会到外面来了吧。

我的心象被什么啮咬一样一阵地疼痛。

我正想得出神突然暮色中出了一声巨响几乎大地也在震动。这巨响来得太突然我也吓了一大跳一时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响声是北面传来的。

这条街上本来也只有那一家小铺子还有人声随着这一声巨响象是一座大坝崩塌四周一下传来了妇人儿童的哭叫声从小铺子里也一下冲出了不少汉子一个个惊惶失措有一个还在叫道:“怪物攻城了!怪物攻城了!”

听得他的叫声我几乎也以为是蛇人攻来了但马上意识到这不可能。蛇人要攻到帝都绝不可能会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而且这声音听着很耳熟北边的天空也一下亮了起来那多半是火药出的爆炸声。而薛文亦说过张龙友正是在北山猎场难道会是张龙友做的火药失事了?

这念头让我一身的冷汗。火药的威力我也见过一个小小的火雷弹便可以把蛇人炸得粉碎这回有这么大的声音若是张龙友在当中那还不是炸得如同齑粉?一瞬间我只觉背上冷汗直流连她的样子也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条街上一下象烧开了水一样沸腾起来两边的人家几乎全冲出门来当中很有一些衣冠不整的有些人在叫道:“死了死了快逃啊!”他们的叫声使得人群更增恐慌混乱中大概有孩子被挤着了出了大哭更显得一片慌乱我周围也有一下出现了好多人他们在我身边挤来挤去无头苍蝇一样乱钻。

这时从身后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只听得有个人就在我身后叫道:“不要乱!执金吾在此不许乱动!”

这禁军中的执金吾来了。禁军三万一万是守皇城的近卫军一万五千为守在外城的五大营还有五千就是维持帝都秩序的执金吾。这些执金吾大概就是管这一片的现在没到禁夜之时他们也许也正在玩乐的时候生了这等事所以马上赶来了。

执金吾尽管喊得响但是大街上一片混乱他的声音虽大虽淹没在一片哭叫声中他的声音也只传到边上几个人耳朵里。可即使这儿一片人听了喊声立住不动也马上被边上的人挤开了。此时街上人越来越多执金吾尽管都是骑在马上也要被人流挤散了。

我回过头看了看那个执金吾的队官尽管顶盔贯甲一张脸上也显出慌乱。他手里提着马鞭忽然伸起手叫道:“再有乱动的格杀勿论!”

我吓了一跳。执金吾的名声一向不太好民众说他们飞扬跋扈但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要杀人。扰乱秩序格杀勿论这种命令在军中倒也不新鲜但这是在帝都的大街上啊那些人只是些平民并不是军人难道真的要杀几个平民才能整肃秩序么?

有两个执金吾手中持着长矛已冲了过来看样子正要杀一两个人了。我心下大急不敢怠慢手一搭身边一个汉子的肩头人一跃而起此时那两支长矛正好向这边的人群砸过来。

他们也没有真的要杀人吧不然直刺过来我夹在人群中不免也要受无妄之灾。只是他们这么砸下只怕也会砸坏几个人。我这时已站在那汉子的肩头咬了咬牙看准长矛的来势两手伸探一把抓住了长矛的柄。尽管明知他们长矛下砸之力甚大但此时也只好硬顶一下了。

一抓住两柄长矛只觉身上一震却根本没有想象中那般大力。不过我踩着的那汉子却吃不消了在我脚下出了一声叫我忙跳下他的肩头两手仍不敢放开那两柄长矛。

那人喊得也够响的大概所有人都听到了但这么一来街上的人流倒一下停住了也登时静了下来。这时刚才那喊话的执金吾又道:“马上回家不许出来没有事的。再有乱叫的立斩!”

这回一条街上的人都听到了。他们出来得急回去得却也快马上街上空空荡荡的。这时那执金吾喝道:“你是什么人?还不放开?”

我这才省悟到我还抓着那两柄长矛那两个马上执金吾正用力在夺长矛脸也憋得通红但他们哪里夺得过去?我一阵失望放开了长矛那两人在马上也向后一仰若不是骑在马上的只怕会摔下来。

禁军养尊处优虽然一个个长得高大体面却实在是不堪一击啊。我努力让自己脸上不露出轻蔑之色躬身道:“我是下将军楚休红刚才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请两位将军海涵。”

那个执金吾打量了我一下似乎要看出我是不是在说谎我也知道他的意思从腰间取下腰牌递过去道:“这是我的腰牌请看。”

他接过来看了看还回我道:“楚下将军请你立刻回住处不要乱走。”

他说得倒也没错若是城中乱成一片蛇人没来自己反而弄得一片混乱那才真是笑话。我点了点头道:“遵命。”

我的下将军属第五级虽然是上级军官的最下一级不过执金吾的长官也不过是个偏将军只比我高一级这人最多也只和我平级我说得这么客气他倒也语气和缓了许多又道:“下将军职责所在请你勿怪。”

我道:“将军所言都是正道楚某自当从命。不过百姓不是军人总不能杀人立威吧。”

他脸一红道:“下将军有所不知此间百姓刁猾之极寻常言语他们听都不听的。”

我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只是道:“此人被我踩伤了让我先送他回去吧。”

刚才被我踩着的那人大概被我踩得肩骨伤了正倒在地上哼着那执金吾道:“不妨我来送他吧。”

我在怀里摸了摸摸到了几个金币。文侯曾多次建言军校要不分贵贱一例招生教官待遇从优让他们一心育人帝君也准奏了所以军校教官的待遇相当不错。我把那几个金币放在那人手里道:“抱歉你没事吧?这几个钱你拿去看看医生吧。”

他只是些皮肉之伤抓着这几金币倒是有点不好意思道:“将军我……”

我止住了他的话对那执金吾道:“几位将军请你们送他回去了我立刻回住处去。”

回到军校里面也已一片乱。不过军校里的乱和大街让的乱不一样仍是按班级分开。我一进门吴万龄斜刺里过来道:“楚将军你总算来了文侯刚才派人下令命我们整装待我已帮你把班里的学生叫齐了。”

我道:“出什么事了?连军校的学生也要叫起来。”

吴万龄皱了皱眉道:“听说是倭庄反乱冲击猎场禁军难以收拾残局文侯命军校出动。真不知那些岛夷是不是因为春天来疯真是找死。”

倭庄住的本是东海倭岛的岛夷几十年前倭岛岛夷进犯东北藩属句罗岛句罗岛藩王向前代帝君求救帝国兵二十万尽诛来犯岛夷将岛夷在句罗岛近海一个小岛殖民的一千许男女尽数俘来以绝后患。本来朝中有人建议说岛夷狼子野心当斩尽先帝仁厚将他们安置在北山猎场边命他们管理猎场称为倭庄。为了杜绝不测先帝下令倭庄不得行使铁器连铁锅都不行所以倭庄都是用的砂锅。那些倭人休养生息现在有两千多人了无聊之下在倭庄开些饭庄称为“砂锅居”别有风味倒也生意兴隆帝国不少有钱人专程去倭庄吃他们的野味砂锅。没想到他们居然会造反真是嫌命长么?倭庄虽有人口两千许但精壮只怕一千都不到连城中的执金吾也比他们多了五倍。这回造反倭庄定要被连根拔除杀个鸡犬不留了。

我刚到自己一班那些小鬼已经站在一处见我过来叫道:“老师出什么事了?”

我沉下脸道:“万事听命令便是。”

命令下得也很快来的是文侯的部下命全校师生全副武装火赶到北山猎场。

听到这命令我不禁有些异样。执金吾的实力我也见到了确实不高但就算不高也不至于连军校这批学生也要叫去帮忙啊文侯虽然不握军权但他位居列侯本部府兵也有一万人虽然其中两千人在武侯南征时借去充实中军了手头也有八千军。这八千军绝对可与当初南征军的中军相提并论文侯部下的水火二将也是军中后起之秀的佼佼者要说这八千人会敌不住一千岛夷那实在是滑天下之稽。

也许文侯调军校的用意是让那些学生观摩一下实战吧。军校祭酒名义上是太子文侯只是副祭酒但实际上全是文侯一个人在管。文侯相当看重军校认为这是下一代军官的培养地。文侯反对空谈军校自他接手后对兵法和实战都相当看重现在一定趁这个难得的主意让军校学生练兵。

军校中每人都有马匹。我骑在飞羽上带着他们出。这一班因为是新生已是在队尾了我后面也只有吴万龄那一边。

北山猎场在北门外十七里的地方属帝君专用的猎场不过帝君不爱行猎每年只是来应个景猎场显得颇为荒凉。远远望去猎场中一片火光人影绰绰杀声震天听声音都是帝国语根本听不出岛夷的话在里面。

看样子我猜得不错。

一到猎场门口我便看见文侯搬着一张大椅子坐在阵中两边都是盔甲鲜明的文侯府兵。我们四十个班的教师过去齐齐向文侯行礼。刚站起来文侯向我们点了点头道:“你们来了此番岛夷不知死活列位要努力争先这回斩草除根不论妇孺不留活口!”

文侯的样子在火光中显得极其威严我几乎吓了一跳。他本来貌不惊人此时却似换了个人一般。

这时身后有人高声道:“甄卿!甄卿!”

文侯站起身道:“殿下臣在此反贼已尽数被困。”

太子的十马大车慢吞吞过来了。他的马车马匹太多那马夫将马解开几匹只用了四匹拉车另六匹拴在一边总算是快了一些可到底有六匹马牵制还是比一般的四马拉车要慢许多和我们这批骑军更是不能比了。文侯没让我们跟随太子齐来也是怕我们来得太晚要误事吧。

太子一到跟前跳下大车军校里所有人都滚鞍下马跪下行礼但文侯的府军却只是举着手中武器向太子致意算是行礼。我们四十个教官又跪下行了一回礼站起来时只见太子气喘吁吁不知他坐在车里怎么也会象自己跑过来的一样。他道:“甄卿你打得过他们么?不会出事吧?”

文侯道:“殿下臣罪该万死驻在此地的一千禁军被岛夷击溃火药厂遭焚现在禁军死两百零七人伤三百十一人工部驻此地人员死七人伤两人尚无人被俘。我已命禁军回去由我府兵攻击。臣未能虑及此望太子降罪。”

文侯的声音尽管沉着但我也听得出有三分惊恐。他虽然号称足智多谋但这番没料到倭庄会在庄里反乱吃这么个大亏定让他气恼异常。他惋惜的绝不是这一千形同虚设的禁军被击溃而是工部死了的七人吧。

我的心猛地一凛。张龙友也在这儿他会不会也在死的七人里?我一心想问但现在文侯正在和太子说话我也不敢插嘴。

太子道:“能打败他们就好。甄卿听说岛夷的女子肤如凝脂笑靥如花这个……”

文侯正色道:“殿下若不斩草除根终难免后患。若纳岛夷妇人入宫殿下千金之体不可以身涉险。”

他说得正经但那“以身涉险”四字还是让我想笑。文侯这种话也有弦外之意只是太子也根本没去管那些只是道:“若是有一个也是好的甄卿大不了过几天赐死她们便是。”

文侯叹了口气道:“好吧。”他转身对身边两将道:“沧澜阿炜有顷攻入女子不得斩杀定要生俘。”

那两个是文侯的爱将水将邓沧澜和火将毕炜。他们我原先在醉枫楼里也见过文侯来试验雷霆弩时也见过一次。火光中只见毕炜虬髯如怒而邓沧澜却是一张极秀气的脸。

他们一躬身道:“末将遵命。”

文侯看了他们一眼道:“现在军校学生已来你们定要给他们看看帝国最强之军当如何。”

果然是让我们来观摩啊。我看了一眼邓沧澜和毕炜他们已经在点自己的人马了。他们各统领支八百人队合在一处有一千六绝无败北之虞。

这时猎场中忽然有一骑冲来火光中只见那人穿着一身不合身的甲胄大概是从禁军身上剥来的。他一到门口便大叫道:“我们投降!我们投降!”

文侯面沉似水喝道:“不准!”

那人叫道:“我们上当了!大人我们愿做牛做马绝不敢再起二心……”

他话音未落忽然出了一声惨叫火光中只见一道电光射过却是有箭飞出那人跌跌撞撞地冲出来扑倒在地身上插了四五支箭。那正是毕炜队中射出的雷霆弩。此时相距不过三百余地雷霆弩之威更是骇人这四五支箭全部透胸而过箭头从他背后伸出来。

毕炜手下到底是强兵军校生与他的部下虽然练雷霆弩的时日相同却远不及他。何况他手下的雷霆弩还是全不带瞄准器的。

猎场中火光熊熊只见那里聚集着一些人影也在乱动只听得有人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那是岛夷的方言吧虽然听不懂但我也听得出他们的慌乱。

突然间从当中传出了女子的尖声惨叫。我不由得纳闷看了看文侯他仍是面色不动。我看看边上几个教官他们也一阵茫然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邓沧澜和毕炜端坐马上动也不动。这时太子叫道:“甄卿他们在杀妇孺了怎么还不攻进去?”

文侯道:“殿下岛夷是要孤注一掷此时进去枉自损折我方兵力。”

岛夷是在自杀妇孺!也许岛夷是知道绝无幸理绝望之下先杀妇孺再来血战至死吧。我不禁暗笑文侯定是早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给太子做个空头人情。不过看不出文侯之狠竟然远在武侯之上!

妇孺的哭声弱了下来这时只听得一阵鬼哭狼嚎之声一片人影冲了出来。只是看过去很少见刀光那些冲出来的岛夷用的全是些木棒之类偶尔有人用些刀枪大概也是从禁军手里抢过来的。禁军的刀枪实在是中看不中用武侯以前未被准许抽调禁军其实也是件好事吧不然我们在高鹫城只怕败得更快。

毕炜这时突然道:“邓兄我们还是给后辈们看看不要用雷霆弩吧。”

的确猎场已被围岛夷也只有从大门冲出来若是此时射雷霆弩满目平坦别无遮挡别说只有一千岛夷就算有一万也会被尽数射杀。

邓沧澜点了点头回头道:“太子、大人在上弟兄们吾辈努力!”

他说话很文雅但话语音也有一股豪气。这一千六百人齐齐冲出抵住冲上来的岛夷。登时场中杀声震天鲜血四溅。

水火二将的部下名不虚传前年苍月公在大江南岸陈兵欲渡正是这二人的部队强渡成攻使得苍月公一败涂地。他们训练既精又有实战经验而那些岛夷又大多是岛夷在此地生的第二代久不动军器更是不堪一击哪里抵得住水火二将的精兵?场中鲜血喷涌残肢四飞哪里是战斗简直就是一场屠杀。

仅仅是一杯茶的功夫猎场门口已是一片狼藉。一千岛夷已被尽数斩尽毕炜的部队用的大多是长刀被他们斩杀的岛夷几乎没有一个是完整的。场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空气也几乎要凝结。水火二将还在场中试探那些尸看看有没有没死透的不时传来零星的一两声岛夷的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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