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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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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团长我的团无弹窗 对收容站里的人们来说今天还太早诸如我之类还在门廊下挤出的空间里睡着诸如迷龙和他的躺椅则占据着更清凉和幽静的空间。

张立宪和李冰冲了进来对这个懒散的世界来说他们叫得如同杀猪“集合!集合!”

我们爬了起来茫茫然地因这道久被遗忘的命令而更觉茫然我们只是爬起来簇成一堆并没做集合的努力实际上就我们五花八门的来路努力也徒劳。

虞啸卿进来像支会走路的枪张立宪这伙子人是簇拥在他周围的刀。他看着我们他不满意但他不会暴露出他的不满意。

“我姓虞!名啸卿!我的上峰告诉我如果去缅甸打仗给我一个装备齐全的加强团!我说心领啦――为什么?”

他扫着我们我们低了头他甚至扫了眼人圈子之外的迷龙迷龙在并不高的气温中毫无必要地摇着扇子并且在被扫到时僵滞了――虞啸卿的眼神是枪尖。

“因为我要的是我的团!我的袍泽弟兄们我要你们提到虞啸卿三个字心里想到的是我的团长!我提到我的袍泽弟兄们心里想的是我的团!――我的上峰生气啦他说那给你川军团!他知道的我也知道川军团是已经打没了的团!我说好我要川军团因为川军团和日本人打得很勇很猛!川军团有人说过只要还有一个四川佬川军团就没死光!我是湖南人!我是一个五体投地佩服川军团的死湖南人!”

我像梦游一般脸上看不出激动看不出沸腾但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有多少人正在沸腾川军团余孽要麻那是一定的湖南人不辣也保不准阿译的脸现在一定通红。虞啸卿那家伙直接得像顶着脑门打的子弹连“在下”、“兄弟”这样的谦虚词都没有一个个“我”字被他吼得像是用枪药炸出来的。

不辣很荣耀地向要麻挤眼“湖南皮嗳。”

要麻便报以极大的不忿“不得了啊?”

虞啸卿根本不看人喝道:“何书光!”

我们现何书光不仅是近卫还是一个会走路的刀鞘虞啸卿拔出他背上的刀一柄极利于劈砍的扫刀柄长平头自刀锷延伸的宽刃瞧起来能把马也砍成两半。虞啸卿拿刀在手上挥动了一下“这是二十岁时我自己铸的刀我一直拿它砍人。日本人拿刺刀捅我们我们拿刀砍他们。可这回你们用不着砍你们有更好的。”

原来何书光还是个活动枪架子虞啸卿把刀交回了他摘下他背上那支汤姆逊。虞啸卿的操枪很娴熟但往下我觉得他是存心的他让一整匣子弹全部倾泻在迷龙头上几米的房檐上这也并不能怪他拒绝扎堆的迷龙实在给自己找了个太醒目的位置。

碎裂的砖瓦房檐落下迷龙将胳臂交叉了护住头脸一瞬间我们认为迷龙会被砸死但烟尘散去后迷龙和他的躺椅仍在瓦砾堆里最牛的是迷龙拍掉胳臂上的瓦屑粉尘根本罔顾擦出砸出的血痕――他仍躺着。

虞啸卿和迷龙短暂地对视了一下像是枪尖对上了一头睡狮。我几乎肯定虞啸卿是赞赏地看待这件事情――然后他把枪扔还给张立宪再也不看迷龙。

虞啸卿觉得有必要跟我们解释一下刚才那玩意儿是什么“汤姆逊手提式机关枪点四五子弹连马都打得死。去了就是你们的。――李冰。”

李冰把背着的中正式步枪交给他虞啸卿拉栓上弹几个急的单邻院的一个瓦当炸裂了几次。

“七九步枪比三八大盖准多了。你们的。――张立宪。”

张立宪拿的是ZB26捷克式虞啸卿拿过来打了整梭子我们闪避着院子的砖墙又被啃掉了一角。

“捷克式轻机关枪日本人的歪把子跟它比是孱孙。你们的。――勃朗宁重机枪风冷的太重没拿得来你们的。坦克、高射机枪、战防炮、重迫击炮、野炮山炮你们的。”

他伸出一只手余治知道是要什么――余治掏出来的居然是一迫击炮弹虞啸卿玩儿似的在手上掂了掂“被小日本手炮砸惨了吧?美国六十毫米迫击炮比它狠比它准比它远去了你们的。”他把炮弹扔还给余治看他们扔石头样的扔着炮弹真让我们这帮担心兼之羡慕。“去了枪炮管够吃穿管够一天是三顿有野战医院有美国医生美国药美国飞机管接送有军饷成仁了有钱要紧的最要紧的-有鬼子可以杀。”

他盯视着我们我在抖其实不是我在抖是我身边的不辣在抖带累得我一起抖。崇拜的、敬仰的、慑服的我身左身右身后没一道目光不在放射着这样的信息我身前的虞啸卿看着我们他身后的精锐们如同雕像迷龙躺在他们身后的屋檐下动也不动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对我们中很多人来说他是神仙有把一滩烂泥变成标枪的魔力。我看着他看着凤凰凤凰飞临鸡群之上让鸡们不再安于现实但鸡最后还得在泥里啄食他让我抖了但抖过之后我并不觉得我有了魂魄。

对虞啸卿来说他要讲的话已经接近尾声出征前昔他还有得要忙。“我是虞啸卿三十岁湖南人。跟我来的袍泽弟兄们要记住我生平最敬的武人是岳飞最敬的文人是屈原。如果和屈原同时代我会为他死战绝不去投***汨罗江。――我话讲完。要来的立刻参加体检。我们是川军团川兵优先上过学的优先打过仗的优先。咱们前线再见。”

要麻于是得意了“听见啦?湖南驴。”

不辣于是很不忿“这年头的湖南皮胳膊都长反了呢。”

虞啸卿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去了他的精锐们跟走了好几个留下了张立宪和何书光。

张立宪几乎无法掩饰对我们的不屑“列队检查!列队检查!”但我们绝大部分人几乎就在原地坐了下来。

康丫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慑中回过神儿“我的妈耶。”蛇屁股摸着自己的菜刀把儿说:“我要去我要去。”不辣改口宣言像他刚才没骂过虞啸卿似的“湖南佬儿就是湖南佬儿!”阿译一副神往的表情“管他哪儿人能带我们打胜仗。”

何书光喝道:“列队!死剩了的知道啥叫列队?”

而迷龙终于在此时跳了起来如其说拍掉不如说砸掉一身的砖土碎屑。

他仰天长啸“什么王八犊子?!”

我们开始在天井里列队我在一队站作七八队的队列之后。我脱掉了左脚的鞋子趁着没人看见给扔了。

张立宪东张西望地叫这:“医生!医生!谁是医生?”

郝兽医挤出了那个难看的队列答道:“我是医生。”

我挤在郝兽医的身边“我是医生。”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我和郝兽医交换着眼神后者在犹豫但我瞪着他。老头儿嗫嚅半天:“……他是我助手。”

何书光指了指几张已经并在一起的桌子“快去检查!”

我随着郝兽医走向那里但被张立宪喝住“你那脚怎么啦?”我让他看我没鞋的左脚“少只鞋地不平啊。”

“鞋呢?”

“被一个死鬼子抱着不放一块儿入土为安了。”我说。

张立宪实在是比禅达人更好哄“要得。”

我控制着自己尽量是瘸而不是拖地走向那几张桌子在桌上摊开非常有限的几件诊疗工具。“排好队!检查啊!检查啊!”我喊得比郝兽医响多了。

蛇屁股吃惊得看着我“这样也行啊?”

我把他摁倒在桌上拿听诊器捅他顺便掐他“少他妈废话。”

康丫挤在我身后挠着肋骨“烦啦回头写上‘不要脸’三个字给我贴床头长长见识。”

“你有床的没呀?贴了你又认识?‘脸’换成‘屁股’你分得清那是多了个字换成‘臀’字你认得不?”我把他挠我的手打回去。

郝兽医在对面冲着我苦笑“行啦行啦你赢啦。不过听诊器能还我不?你不能拿它当刺刀使啊。”

他说得也对张立宪和何书光根本就没怎么在意我们这边说真的他们尽量离我们远一点儿而我一直在用听诊器的金属边捅得蛇屁股痛不欲生。

我把听诊器还给了郝兽医拿起一块划粉以便往检验通过的货色身上划上记号。混蛋们忍着笑不再说什么了看着我在蛇屁股身上画勾。当我转身时撞到了阿译那位是唯一没忍笑的一位并且他那一脸凝重对我的杀伤力大过别人的讪笑。

“孟烦了我知道你在做什么的。你终于做了一件让我感动的事情。”他诚恳地对我说。

我愣了几秒钟然后将他安顿在桌板上死命摁着他很瘪的胃让他大笑着鬼哭狼嚎。

“你们都欠收拾啊?!”他从站起来以后就没坐下过手叉了腰瞪死了我们并且我们都知道他所喊的是一句在东北很严重的挑衅话――形同他一个人在挑战我们所有人。

但是现在还有什么关系呢?“疯子”“脑袋叫马桶砸了”这样的话在我们中悄悄传开张立宪和何书光也听得真切于是当他是疯子再也不看。

迷龙郁闷地瞪着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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