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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书阁 -> 历史军事 -> 九锡-> 927【生子当如陆静安】 927【生子当如陆静安】
- 藤县以北,三十余里处。
景军旗帜招展,军阵延绵,好似遮天蔽日一般。
从十月下旬离开河洛,迄今已过去十五天,景军往南行进了四百余里,这个速度显然称不上快。
傍晚时分,景军就地扎营。
天子行在之内,一众将帅济济一堂。
撒改和阿布罕两位大头人,阿速该、苏孛辇、珠格、纥石烈、术不列等忠心耿耿的虎将尽皆在座。
景帝身穿玄色常服,神态平静地端坐帅位,聆听着信使的禀报。
这段时间各处战场的情报往来不断,和半个月前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
定州北部战况激烈,善阳和沈谷都是老成持重之辈,虽然目前还未洞穿齐军的防线,至少将南齐飞云军、宁远军和七星军一部死死缠住,不给对方任何辗转腾挪的空间。
定州西部亦是如此,即便齐军在尧山关和清流关守得十分坚决,景军看起来难以建功,却也让南齐镇北军和来安军这两支精锐苦不堪言。
现在双方都已绷紧那根弦,就看哪边先坚持不住。
“启奏陛下,常山郡王领兵于十月十七攻破西冷关,稍事休整之后继续南下,于十一月初二抵达平阳城北,现已遵照陛下的旨意展开进攻。”
信使毕恭毕敬地禀报。
景帝微微颔首,随即命其退下。
他看下左右两边的将帅们,不疾不徐地问道:“说说看,陆沉在打什么算盘?”
阿布罕当先说道:“回陛下,此人虽然智谋深远,但当今局势已经容不得他筹谋算计。此番我军主力徐徐南下,给了对方充足的应对时间,倘若陆沉暗藏杀机,无论他从哪出战场调兵,我军都能取得决定性的突破。目前看来,从南齐靖州全线到定州两处战场,齐军都没有任何动作,可见对方再无余力。”
景帝笑了笑,问道:“你想说陆沉已然无计可施?”
阿布罕稍稍犹豫,垂首道:“陛下,臣觉得他总不能凭空变出兵马。”
景帝不置可否,起身走到沙盘之边,众将连忙站起身来。
望着沙盘上越来越清晰的战局,景帝悠然道:“太康之战结束后,齐军随即转为全面防守的态势,这并不奇怪,只不过后续半年时间里,那位以奇谋妙计出名的南齐帅才没有任何动作,仿佛从战场上彻底消失。无需朕多言,你们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事出反常必有妖。
众将眉头紧锁。
“陛下,臣实在想不到南齐陆沉还能做什么。”
撒改看起来有些牙疼,沉声道:“如今大势在我朝这边,齐军的兵力已经被完全困住,难道他有足够的自信以弱胜强?”
周遭一片安静。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撒改身上,看得他心里发毛。
景帝忽然笑道:“虽然是一个最不动脑子的猜测,却也可能是最接近真相的分析。”
撒改茫然地摸摸脑门,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应该高兴。
便在这时,一名禁卫将领大步而入,拱手道:“启奏陛下,南面军情送到。”
景帝双手负于身后,淡然道:“讲。”
将领恭敬地说道:“陛下,我军斥候侦查探知,齐军于宁陵城东北面设立大营数座,背靠城池而立,中军帅旗乃南齐淮安郡王陆沉之属。”
众将的眼神都亮了起来。
景帝问道:“这支齐军有多少兵马?”
将领应道:“回陛下,我军斥候不敢太过靠近,因为敌军的游骑颇为凶狠,目前只能确定南齐两支骑兵皆在,另外步卒约有五六万人。”
景帝粗略一算,这应该是陆沉目前可以动用的所有机动兵力,暂时没有异常之处。
“陛下,臣请战!”
以凶狠暴戾闻名的大将苏孛辇当即拱手而言,其他将领也都跃跃欲试。
此番景帝亲率大军十三万余南下,行军速度较慢,本就是要给南边一定的反应时间。
只要陆沉愿意率军摆开架势正面相对,这些大景虎将又有何惧?
“不急。”
景帝淡然一笑,看向一旁的待诏学士说道:“你现在草拟一封诏书,告诉南齐陆沉,只要他肯率军来降,朕便封他为世袭罔替之齐王,将江南永嘉城赐给他做封地,世世代代享尽荣华富贵。朕言出必行,且会昭告天下,让他不必担心。”
学士立刻躬身道:“臣遵旨!”
一众大将面面相觑,眼中既有艳羡之色,又有茫然不解。
天子这封诏书端的大方豪气,直接一步到位,许给陆沉人臣之极的地位,更不必说封地放在江南永嘉城,可谓诚意满满。
他们心里也清楚,如果一个王爵加一块封地就能劝降陆沉,确实是非常划算的交易。
即便齐军目前处于明显的劣势,即便陆沉看起来没有足够逆转局势的后手,景军想要征服大江南北,依然要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
如果陆沉引军来降,倒是可以彻底瓦解南齐边军的抵抗意志,景军能够更加轻松地席卷天下。
问题在于对方会投降吗?
从陆沉过往的表现来看,这个年轻人心比天高,绝非贪慕权势的无能之辈。
众将心情复杂,一方面嫉妒陆沉,另一方面隐隐觉得天子是在做无用功。
景帝对他们的心思了如指掌,只是不屑多做解释。
诏书很快拟定,加盖天子大印之后,迅速往南送去。
翌日清晨,这封招降诏书送达宁陵城外的齐军大营。
帅帐之内,火盆已经燃起,毕竟十一月中旬的天气颇为寒冷。
景军将帅眼中碌碌无为的陆沉坐在帅位上,和以前相比精瘦不少,唯有眸光愈发锐利,仿佛能一眼看进人心里。
“齐王?”
陆沉面带微笑,徐徐道:“这位雄心勃勃的景国皇帝真大方。”
帐内众将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诏书。
陆沉见状便将诏书传下去,让他们轮番传看。
随即便听得一阵阵嘶声响起。
“王爷。”
李承恩当先开口,略显担忧地说道:“这会不会是景帝的挑拨之计?”
其他人的表情也都严肃起来。
他们都已知晓南边的后勤供给出了问题,虽然宁太后及时下狠手震慑住心怀不轨之辈,但这足以说明朝廷内部存在一股暗流,再加上半年来齐军的处境确实艰难,陆沉身为主帅似乎没有应对之策,难免会有人含沙射影阴阳怪气。
要是这封招降诏书传到江南,恐怕会掀起惊涛骇浪。
这种光明正大的挑拨离间看似滑稽,实则很有可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史书上类似的例子不胜枚举。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
陆沉环视众人,看出他们没有关心之外的情绪,继而意味深长地说道:“但他最想知道的应该是这封诏书会不会送到我手上。”
众将先是一愣,然后相继反应过来。
陆沉对肃立一旁的王骏说道:“研墨吧,本王亲自回书一封。”
“是,王爷。”
王骏如今是王府书记官,此番自然要随军出征。
片刻过后,一封极其简单的回书拟定,十余骑策马离开齐军大营往北而去。
日落时分,藤县城内。
景帝将将沐浴更衣,听到南齐陆沉的回书送来,他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
他迈步来到正堂,撒改和阿布罕两位大头人早已在此等候。
禁卫毕恭毕敬地递上已经检查完毕、没有任何危险的回书。
景帝落座之后没有立刻打开这封回书,淡淡道:“有没有想明白朕为何要招降他?”
撒改欲言又止,阿布罕见状便说道:“回陛下,陆沉擅于故布疑阵,过往曾经屡次这般用计,譬如当年他打下尧山关后假意进攻河洛,实则领兵千里迂回奔袭至靖州太康城下。陛下传书于其,一者是为尝试招降此人,二者便是要确认那座军营里的主帅究竟是不是陆沉。”
撒改连忙道:“没错,臣也是这样想的。”
景帝似笑非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撒改只觉脸皮有些发烫。
景帝没有计较,他垂下眼帘望着手中的回书,心中涌起一抹遗憾。
他本以为和南边那位年轻的帅才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此刻对方应该已经奔赴靖州西南,暗中调兵遣将吃掉孤军深入的庆聿恭部。
以他对庆聿恭的了解,此战顶多就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不成想陆沉居然能够忍得住这样的诱惑,这样一来陆沉的目标便是驻扎在藤县周遭的十余万景军,以及他这位大景天子。
景帝的心志极其坚韧,倒也不会因此患得患失,随即打开了这封回书。
上面仅有短短一行字,景帝却能认定这是陆沉亲笔所写。
因为这句话只有陆沉能写得出来。
景帝双眼微眯,片刻后忽地笑出声来。
笑声越来越洪亮,越来越畅快。
撒改和阿布罕满面不解。
景帝随即将回书抛过去,阿布罕连忙接过,撒改亦凑过来,只见上面写着:陆沉不才,愿与陛下会猎于雷泽古战场,一战平息齐景六十年恩怨,以定天下之归属!
二人尽皆怔住。
景帝止住笑声,长身而起,眼中泛起睥睨之意,昂然道:“好一个南齐陆沉,此等豪情壮志,不愧为朕之对手。既然他有这番雄心,朕岂能让他专美于前?阿布罕。”
“臣在!”
“传朕旨意,南下,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