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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在外而安 第478章 保卫松江(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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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宏光帝陈常宁站在御舟的船头,江风猎猎,吹拂着他明黄色的袍角。

    长江水师的战船如林,一艘艘排列整齐,船帆在风中鼓荡,好似一片片洁白的云朵。

    水兵们在甲板上穿梭忙碌,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武器也都擦拭得锃亮,整个水师主力阵容严整,透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强大气息,那是足以威震江南的力量。

    陈常宁望着这一切,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心中满是踌躇满志。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御驾亲征、凯旋而归的荣耀场景,江南之地将在他的统治下更加稳固,他的威名也将远扬四方。

    然而,这志得意满并未持续太久,一阵烦心事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韩厉家族与南安郡王府,皆是朝堂上有头有脸的势力,如今却与其他东林党人吵得不可开交。

    韩厉家族和南安郡王府言辞犀利,指责那些东林党人对他这个皇上大不敬。

    御驾亲征这般重要之事,他们却仅仅支援了三五条小船,如此敷衍塞责,实在是有失臣子之道,眼中还有没有皇上的威严与此次亲征的重要性?

    而其他东林党人也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他们说韩厉家族和南安郡王府纯粹是假积极,装模作样。

    若真如他们所言,韩家人都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大忠臣,为何韩厉前往北方游说之后,便如石沉大海,一直不见归来?

    这般行径,实在可疑。

    更有甚者,一些东林党人开始胡乱猜测,言语中满是诛心之意。

    他们说,韩厉这厮说不定早已叛变投敌,当初韩厉在明州为官时,就与时任松江知府、开封伪帝周进多有往来,保不准现在已经投靠了开封一系。

    还说韩家人此次看似出力甚多,实则是心中有鬼,不过是害怕朝廷日后责罚,才这般表现,以求将功赎罪。

    双方各执一词,争吵愈发激烈。那声音在江面上回荡,搅得原本威严庄重的出征氛围变得乌烟瘴气。

    宏光帝陈常宁听着这些争吵,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只苍蝇在耳边盘旋。

    他深知这些江南望族势力盘根错节,若是任由他们这般争吵下去,不仅会延误战机,还会让朝廷威严扫地,成为天下人的笑柄。

    无奈之下,陈常宁只得想出一个权宜之计。他下令让韩厉家族的那十几艘船只,跟在长江水师主力的后头,并且与其他征调而来的船只远远隔开。

    如此一来,双方眼不见心不烦,希望能够避免他们继续内斗。

    可这终究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陈常宁望着江水,心中烦闷不已。

    他深知,朝廷内部的党争一日不除,这天下便难以真正安定。但如今大敌当前,他又不得不先将这些纷争暂且压制,以保证此次出征能够顺利进行。

    在船舱内,陈常宁独自坐在案前,面前的烛光摇曳不定,恰如他此刻的心境。他想起自己登基以来,本想大展宏图,可这朝廷却总是被各种势力纷争所困扰。

    东林党人,曾经是他倚重的力量,可如今却也在这关键时候陷入内斗。

    韩厉家族与南安郡王府,他们在江南的影响力不可小觑,若是处理不好与他们的关系,这江南的赋税、民心,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而北方的伪帝周进,一直虎视眈眈,他必须尽快平定江南,才能有足够的力量北上收复失地。

    这时,贴身太监小福子轻声走进船舱,看到皇上愁眉不展,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夜深了,您也早些安歇吧。这朝堂之事,一时半会儿也急不得。”

    陈常宁微微抬起头,看着小福子,苦笑着说:“朕如何能安歇?这江上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汹涌。朕若不能解决这些纷争,这御驾亲征恐怕是凶多吉少。”

    小福子忙道:“皇上洪福齐天,定能逢凶化吉。那些臣子们也是一时糊涂,想必过些时日便会明白过来。”

    陈常宁摇了摇头,他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江面上影影绰绰的船只。

    那韩厉家族的船只虽然被隔开,但依然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张气氛在弥漫。

    他心中思索着,韩厉到底去了北方做什么?真的如东林党人所言叛变了吗?若他真的投靠了开封一系,那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还有那些东林党人,他们这般推诿责任,互相指责,难道仅仅是为了争一时之气?背后是否还有其他的阴谋?

    在这长江之上,宏光帝陈常宁深知自己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边是朝廷内部的纷争矛盾,一边是北方的强大敌人。他必须在这重重困境中找到一条出路,才能保住自己的皇位,实现统一天下的抱负。可这出路究竟在何方?

    他望着月色下那无尽的江水,久久没有答案,唯有那江风依旧呼啸,似是在诉说着这乱世的哀愁与无奈。

    ————————————

    宏光帝陈常宁以各大家族征调船只打头阵,各大家族也不敢不从。

    但这些临时拼凑的人马,纯属一帮乌合之众,面对张诗兴名下宝岛船队的犀利炮火,根本没有任何优势。

    波涛汹涌的江面上,各大家族征调而来的上百艘大小战船,在宏光帝陈常宁的严令下,硬着头皮向张诗兴的宝岛船队驶去。

    这些船只参差不齐,有的船帆破旧,有的船身还带着修补的痕迹,船上水手们也是神色各异,有满脸惶恐的新兵,也有一脸不情愿的家族私兵。

    当先一艘大家族的战船,船头绘着醒目的家徽,耀武扬威地冲在最前面。船上的指挥官还在大声吆喝着鼓舞士气,可话音未落,宝岛船队的炮火便呼啸而至。

    一枚炮弹精准地落在船头,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船头瞬间被炸得粉碎,木屑与残肢断臂四处飞溅,江水汹涌而入,船上的人发出凄惨的惊呼,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战船便开始迅速下沉,船上水手们纷纷跳入海中,拼命地挣扎。

    旁边一艘稍大些的战船见状,妄图转向逃窜。然而,宝岛船队的炮火如影随形,一连串的炮弹在其周围炸开,掀起巨大的水柱。有几发炮弹直接击中船身,船舷被炸出几个大口子,火焰迅速蔓延开来。

    船上的人乱作一团,有的在奋力扑火,有的则不顾一切地朝着船尾挤去,只盼能有小船放下逃生。

    慌乱中,不少人被挤落水中,被汹涌的波浪瞬间吞没。

    还有一艘家族战船,试图凭借船速逃离战场。但宝岛船队的一艘快船迅速包抄过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炮火齐鸣。炮火之下,那战船的桅杆被打断,船帆如断线风筝般飘落。

    失去了动力的战船在海面上打着转,成为了活靶子,后续的炮弹不断地落在船上,将其炸得千疮百孔,躲在船舱里的上百名士卒也被炸上了天,在漫天的碎屑中,战船缓缓地没入了江底。

    一时间,江面上各大家族的战船或熊熊燃烧,或迅速沉没,幸存的船只则像没头的苍蝇一般,仓皇地向四面八方逃窜,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原本看似浩浩荡荡的船队,此刻已溃不成军,只剩下无尽的混乱与绝望在波涛中蔓延。

    “这一帮炮灰,真是不顶用。”宏光帝陈常宁十分气愤地说道。

    箭在弦上,他尽管心里再舍不得,也只能把长江水师主力派出去了。

    当初南北议和,周进出任内阁首辅时,曾以原价向金陵这边,卖出了许多军火,故而长江水师主力战船上的炮火配备,倒也还算密集,和张诗兴名下的宝岛船队,打得有来有回,战损比居然可以达到一比一。

    这让宏光帝陈常宁不由得心中窃喜。要知道,他执掌长江水师主力多年,松江海贸税收也有很大一部分,投入到了长江水师的营建、扩充之中。

    如今,长江水师已从当初不到五十艘大小船只,不足一万人,发展到现在,拥有大小船只上百艘,将近两万人,大小火炮上千门。

    相比之下,张诗兴的宝岛船队,就有些实力不济了。

    他这次前来救援,也不可能倾巢而出,总得留下一部分机动兵力,保证宝岛附近海域的控制权在己方手中,故而大小船只仅有数十艘,兵力不足一万人,大小火炮将近六百门,比起长江水师来说,规模上还是差了一些。

    若是双方的战损比,一直维持在一比一的水平,那这场水战,对于张诗兴来说,便可以直接宣布失败了。

    张诗兴只得命令宝岛船队且战且退,等后撤至黄埔滩江面时,或可依托岸上的防御工事,扳回己方炮火不足的相对劣势。

    看到宝岛船队开始且战且退,宏光帝陈常宁不由得心中大喜。他虽然一再叮嘱前方将领,须得提防岸上炮台,但终归压抑不住一种毕其功于一役的念想,下令长江水师主力保持积极进攻态势。

    陈常宁下达了积极进攻的军令之后,一直跟在长江水师主力后头的韩家船只也变得活跃起来。船速越来越快,向着黄埔滩方向直冲而去。

    陈常宁心想,让韩家船队试一试黄埔滩岸上防御工事的虚实也行,便让长江水师主力让出一条前进通道。

    韩家的十几艘船只如先锋部队般冲在前列,船头划破水面,溅起白色的浪花。

    当他们逐渐靠近黄埔滩时,岸上的防御工事终于有了动静。

    沉闷的炮声响起,一枚枚炮弹呼啸着飞向江面。然而,那炮弹的威力却远低于预期,发射的频率也稀稀拉拉,落点更是参差不齐。

    只有一艘小船不幸被炮弹击中,船身瞬间被炸得粉碎,木板与杂物四散纷飞,船员们惨叫着落入水中。

    但韩家的其余船只却幸运地躲过一劫,继续朝着目标前进。

    他们一边前进,一边向岸上发起炮击,黄埔滩上有好几处院落被炮火击中,掀起满天烟火。

    宏光帝陈常宁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

    在他眼里,松江知府张应华不过是个只会舞文弄墨的文官,对于军争之事一窍不通。眼前这黄埔滩的陆上防御工事如此简陋,如此不堪一击,便是最好的证明啊。

    “哼,量你们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他心中暗自嘲讽,被胜利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毫不犹豫地发出了全军总出击、攻占黄埔滩的动员令。

    “先登陆黄埔滩者,重重有赏。”陈常宁大声说道。

    最新命令传达给前线将领后,刹那间,长江水师的众多战船如汹涌的潮水,千帆竞发,向着黄埔滩汹涌而去。

    战船的船头高高昂起,仿佛在向敌人示威。水兵们在甲板上忙碌地穿梭,准备着登岸作战的器械。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逐渐踏入了岸上防御工事的炮火覆盖范围。

    起初,他们并未察觉到危险的临近,依旧保持着高速前进。但很快,黄埔滩上的防御工事像是从沉睡中苏醒的巨兽,展现出了真正的威力。

    原本稀疏的炮声变得密集起来,一枚枚炮弹精准地落在战船周围,掀起巨大的水柱。战船在波涛中剧烈摇晃,有的被炮弹直接击中,船身瞬间起火,船员们在火焰中挣扎哀号;有的则被水柱冲击得失去平衡,相互碰撞在一起,木板破裂的声音响彻海面。

    陈常宁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原本以为的不堪一击,此刻却成了致命的陷阱。

    长江水师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只能在炮火中苦苦挣扎,而那黄埔滩上的防御工事,依旧在不断地喷吐着火舌,似乎要将一切来犯之敌彻底吞噬。

    哪怕宏光帝陈常宁再如何蠢笨,此刻也能猜测道,韩家船队一定是暗中投敌了,他们故意冲在前面,看似毫发无损,实际上却意在引长江水师主力入毂啊。

    宏光帝陈常宁气得大叫一声“韩厉误我”,便一头栽倒在甲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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