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东篱菊第80章
陶远航眼珠在眼皮下转动,睫毛急促颤动,片刻猛然一挣,看向窗户。
窗户那里有个黑乎乎的影子,就着微弱的月光,勉强可以看出是个人影,也或者是猴子、猩猩——很滑稽的,陶远航脑海里出现这种念头,他甚至要为自己的想法而笑出来。事实上他紧张得快发抖了。
黑影边又冒出一个黑影,再冒出一个黑影……窗户被黑影堵得严严实实,而这些黑影聚在一起的动静终于将第二个人惊醒。
“什么人!”女孩父亲一声大喝,其他人纷纷从睡梦中醒来。
“啪”的一声,窗台处燃起豆大的一点火光,照出好几张阴森的面孔,屋内众人倒抽一口凉气,齐声惊呼,连滚带爬地远离窗户,陶远航拖着他的行李箱和背包也跟他们挤在一处。
最先出现的黑影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两排牙齿,伸手将窗户的插销拔开,手脚并用爬窗户进来了,其他黑影也随之进入。
有个年轻人打着了一个打火机,终于将黑影的面容照清楚。
是人。
所有人都松了半口气,另外半口气憋着,半夜三更的,这些人想做什么?!
“啊哈,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们要爬窗户?”为首的人说,他又笑了笑,“不走寻常路!这是我们的宗旨。”
他后面一个少年说:“有个妞。”
“妞!都是我们的,别着急。今晚将是个狂欢夜。”
女孩被扒光了衣服,几个男人按着她,为首的男人衣衫整齐地不断在她体内进出,女孩身下一片血污,这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孩,疼痛羞辱令她哭泣不已,但连嘴巴也被一个男人丑陋的玩意堵住,只漏出断续的呻吟,脸上已经糊满了眼泪鼻涕和微腥的白色液体。
女孩的父亲亲眼目睹女儿被強姦,目眦欲裂,但所有的反抗都无济于事,他怒吼,他咒骂,被绳子捆着双手半吊在窗户上,两条腿都被打断了,根本不能支撑身体,他无法站直,任由绳子拉直手臂,时间长了手掌缺血变得青紫,手腕传来的疼痛令他暂时忘记断腿,却在用力支撑身体的时候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断骨骨面互相摩擦,令他一下子昏迷过去。
陶远航他们目睹这一切,他们并不是没有反抗,而是年轻人的力量在这些不走寻常路的人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这些人的力气很大,即使没有系统的学习搏击,从他们能够轻易地拧弯拇指粗的钢筋就知道了,他们拿着钢筋随意屈伸,扭成各种稀奇古怪的形状,用钢筋扭成手铐的形状将他们的手腕铐起来。
这些人是狂徒。他们不甘心成为少数人,他们要拉人下水。
他们都感染了Y病毒,用医院那种一次性针管从自己身上抽血,然后挨个给年轻人注射,说:“欢迎成为我们的同类!来吧,不走寻常路!”
在他们刚爬窗户进来那一刻,陶远航害怕得浑身发抖,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身体有些异乎寻常的热,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自己身体正在发生某些变化,冰与火的双重体验,令他微微颤栗,两眼失神,周围发生的一切都有些模糊。
针管刺入皮肤,有着毒蚂蚁咬噬般的细微刺痛。
他侧头看着含有变异Y病毒的血液被推进自己身体,说不出是因恐惧还是痛极而产生的幻觉,他的血液仿佛在沸腾在燃烧,脑海被他们的欢呼怪叫声和“不走寻常路”塞得满满的,有一头怪兽在体内四处冲撞寻找脱离牢笼的缺口,想破坏、想毁灭,也想被破坏、被毁灭。
他想起当初大哥感染病毒时的模样,想起当天夜里他和妈妈建议将大哥送去医院,第二天一早大哥就不见了。再次听到大哥的声音是在爸爸妈妈下葬那一天,他对大哥说:“他妈的你还有脸打电话回来?爸爸妈妈,都让你害死了!”,他还说,“以前堂哥说你是灾星缠身我还不信,你说你在外头好些年没回来,我们都过得好好的,一回来我们就遭殃,他们都死了,你高兴了吧!他妈的赶紧有多远滚多远,我爸爸只有两个儿子,你也别有什么心思,这是爸爸死之前说的,陶老四只有陶修磊陶远航两个儿子!”
那些话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大哥当初,也是忍受着这种非人的痛苦,一直躲在深山里,好不容易脱离病魔,却在回来的时候遭到自己的无情讥讽和驱逐,后来面对自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劝自己好好过日子,一次又一次,却被自己好心当成驴肝肺。
大哥心里会疼的吧?也是这样疼的吧!
他要死了,他一定会死的!
他为什么不听大哥的话呢?打电话让他回去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回去呢?如果那时候听大哥的话,他现在还会安然无恙地活着吧?不用经受这种折磨……
很热,火烧一样的疼;很冷,冷得血液都凝固一般。
他蜷缩起身体,不断在身上抓挠。
有人要拉他的手,被他甩开,却在下一刻又被禁锢,四肢被东西缚住,他只能跟受困的野兽一样挣扎嘶吼。
却并不是每个年轻人都跟他一样好运,他们有的用自己的头撞墙,全力以赴地,力气之大,仿佛墙壁也被撞得震动着,血之花绽放,生命逝去。
有的互相啃咬,一个年轻人被同行的朋友咬住咽喉,牙齿极力咬合,血从朋友嘴唇流出,他只能睁着双眼,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吸气声,血沫不断从撕裂的喉咙中涌出,手脚无意识地抽搐着,眼睛逐渐失去光彩。
即将天明,不走寻常路的人将陶远航等四人扛在肩上,也没有忘记那些食物,依次从窗户出去,迅速消失在晨色之中。
国家避难所秘密开放,燕昶年要送燕徐两人去,同行的还有徐臻的那个画家朋友,十一让他等等,自己则迅速御剑去庄园附近。其实有人护送的,有避难所通行证的人将会聚集到某个地方,然后统一由军人送到避难所。
拥有通行证的人每个城市都有,少的几个几十个,多的上百上千,最繁华的城市能有上万。
每小队最多护送五十人。
没有汽车之类现代的交通工具,他们要步行过去,行李包裹必不可少。
十一推着辆老式自行车,后车轮两边架着两个竹筐,后座上捆着一个竹筐,都堆满了东西,连横梁上也放着一袋大米。
他们被要求尽量减轻负重,每天的行程已经定好,什么时候在哪里歇脚,什么时候进食,出发前已经提前通知路上尽量携带干粮,可能没有让他们埋锅做饭的时间和机会。
燕霸王的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跟了燕霸王二十多年,如今燕霸王要进避难所,司机一下子无处可去,他也没有亲人,徐臻的画家朋友说可以让他住在庄园内,顺便帮她看庄园。因为她的离开,一些请的人也已经辞职,庄园差不多空了,但有地,可以种粮食种菜,最不济也不会饿死。
燕昶年购买了一些物资放在庄园内,燕霸王给了他的司机三分之一,另外的先暂时储存在庄园,燕昶年定期来拿送去避难所。
其实基本每个进入避难所的人都会安排工作,会得到相应的报酬,只要还能干活,绝不会没饭吃。
队伍里男女老少都有,小孩子走不快,军人会要求他(她)的亲人背着,差不多是一对一护送,有时候军人也会背一段路。
燕昶年和十一轮流推着自行车,金雕小蓝在天空飞翔跟随,大金和小黄在十一家,附近没有人家,要防备有人偷牵牛羊。
小蓝现今已经离开它的父母,能够独自捕猎养活自己。飞得很高,有时候只能看见一个黑点,并不引人注目,只是当众人在一片开阔地休息的时候,它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滑翔下降,成功吓哭了一个小女孩。
这些人都是有钱人,因此总带着一股居高临下颐指气使的意味。
许多人都将十一看成保镖一类的人,女孩母亲看到那只金雕停在他肩膀,虽然有些惊异,但宝贝女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心疼中傲慢的态度就出来了。
十一本来已经道歉,女孩的父母却有些不依不饶,那些军人只是看着,并没有阻拦。
十一漠然站着,但眼里已经有了隐隐怒气。燕昶年低喝:“你们够了啊!”
他身高腿长,往两人面前一站,气势上就比人高一截,燕徐两人从S市过来,并不认识这些人,但自己人被欺负,自然站在同一阵线,十一这边七八个人,他们才四五个人,就算打起来,那也是稳占上风的。
那女孩娇生惯养的,怀里还抱着只波斯猫,一身公主装,带着天生的傲慢,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们是在去避难所的路上,手指一伸,指着小蓝:“把它给我宰了!”
小蓝翅膀扇动两下,冲她嘎的一声,凶态毕露。
小蓝在三兄弟中,脾气最是稳重,却也是最凶猛的,隐约能知道这个人类孩子对自己有很强的敌意,也不客气,如今它的体型已经赶上当初的大金,足爪利嘴却更坚硬锋利,全身披着棕色羽毛,头部和翅端毛色为赤金色,耀眼夺目。
足上后爪有七八厘米长,尖锐而弯曲,如今这爪子就扣在十一肩上,没有任何垫肩,只要小蓝足部稍稍用力,利爪就会刺入十一的肩,让人不由心惊。
没有人对女孩的话当真。这样威武的一只大鸟,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无端端就宰了?不说主人会心疼,就旁人想想也觉得心疼可惜。
女孩父母也知道女儿脾气,也不敢真的和人闹僵了,以后在一个避难所生活,最好不要随意树敌,赶紧哄女儿去了。
自行车后轮别着一根木棍,支撑着车身不倒,十一从竹筐内翻出自家制作的熟干肉,熟干肉都切成小块,一块正好一口,还有一些面食,就着矿泉水一起吃下去,特别顶饱。
这是一片麦地,比较空旷,天色已经暗下来,休息了半个小时,军人让众人起身,要继续上路,在凌晨前赶到下一个临时驻地。
他们拉成长长的队伍,队前队中和队后都有人举着火把,火龙一般在野地蜿蜒。
寂静的夜晚,几乎没有人说话,两天的赶路令大部分人都有些疲倦,连说话都嫌费力气。
有狗吠的声音。
不止一只。
野外最多的就是疯狗了。
这年头,如果被疯狗咬一口,染上狂犬病,没有关系想打疫苗也打不上,现存的狂犬疫苗是打一支少一支。
军人让他们围成圆形的防御阵型,年轻人在外面,行李包在身前堆着。
小蓝扑棱着翅膀飞落,一翅膀就将一只疯狗扇翻,下冲的力道将另外一只疯狗压趴在地,利爪毫不犹豫就刺穿它的头骨,疯狗一声哀嚎,已然丧命。
一群七八只野狗,转瞬间就被小蓝独力击溃,最机灵的一只转身就跑,被小蓝抓着脊背带上天空,半空中松爪,垂死的野狗高空坠落,摔成了肉饼。
小蓝颇为得意地长鸣,十一摸摸它的头,塞给它一块肉。
可以说是虚惊一场,众人继续上路,却对十一多了股莫名的敬畏,生怕惹恼了他小蓝上来对着他们脑袋来一爪子,也跟那野狗一样下场。
他们是轻视也好,敬畏也好,十一都不是非常放在心上,只要不到面前来挑衅,与他何关?
现在他和燕昶年的关系有些微妙,说话做事和平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却似乎再也回不到从前。
想起燕昶年那个前情人说的话,十一脑子里总会不由自主浮现燕昶年与其他人做愛調情的样子,心里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不断找事情来做,到达临时驻地,他们会在这里休息三个小时,凌晨三点接着上路,在上午九点的时候到下一个驻地,睡觉休息,避过白天的强辐射,要到下午五点才出发。总吃干粮不太习惯,十一就用小饭锅煮饭,煮了一锅大杂烩菜,徐臻和她的画家朋友帮忙,两个女人都没有这种真正意义上的野炊经验,即使帮忙也只是帮着洗洗菜切切菜什么的。十一教她们怎么挖坑、怎么烧火,听着容易,真正能一次就学会的人不多。
临时驻地在一个村子中,有做饭的地方,但他们人多,要轮到使用厨房不知道得等多久,十一就干脆在屋子外自己埋锅做饭。
燕霸王和燕昶年在一株掉光了树叶的桦树站着,距离有些远,燕霸王问儿子和陶景明是怎么回事,燕霸王眼力还在,不会看不出两人之间有问题。况且十一脑子比较单纯,有时候一些心理活动很容易通过肢体动作或者眼神透露出来,不认识的人可能看不出来两人有什么不妥,但燕霸王很了解自己儿子,早就看出两人之间不太对劲。
燕昶年捏着眉心,也不惊讶爸爸会看出来。说实话,他心里也有些烦恼,他以前从来没有跟十一这样性格的人交往过,要说许多事十一都能够接受,包容性很强,但在一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上却有着异常执拗的抵触,比如说跟人开几句无伤大雅的荤笑话。
再说他也确实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都是前情人自导自演,十一却把账都算他头上,他能不委屈吗?偏偏无论他怎么讨好都无法令十一消去对自己的抵触,这些日子,别说接吻做愛,他们连手都没有拉过!
燕霸王听得眉毛一挑:“没什么大不了?如果你现在还是这样认为,那我可不得不说,你变了。当初应宗在的时候,你会做这些事吗?或许我们也得检讨一下,怎么会从来没有注意到你在对待感情上有了这么大的改变,我们的教育是不是有了问题!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是夫妻也好,还是两个同性也好,对彼此忠诚是最起码的要求吧?虽然我不知道你和你的前情人在网上聊了些什么,但依我对陶景明的了解,绝不是‘几句无伤大雅的荤笑话’这样简单,况且那是你的前情人!和前情人黏黏糊糊的,换谁都会觉得有问题!你好自为之吧。”
“爸……”
“你喊爷也没有用,这事还得你自己解决。”燕霸王说,那边徐臻已经在喊他们过去吃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晚上码了大概2000多字,要是发出来再次短小,恐怕无法满足亲们,
所以早上再码了些,差不多5000字了,够丰满了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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